扬州,鄱阳,都督府门外。
一名身穿暗灰色戎装,头戴铁面具的高挑女子从都督府里昂首阔步走出,她的步伐沉稳,目不斜视,不怒自威,两眼如同“黑洞”一般深邃,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两旁的持戟卫士慑于她骇人的气势,甚至不敢跟她直视,只得昂起头颅佯装是在仰望天空。那名女子经过之时,空气中竟然弥漫着一股清新淡雅的香气,却与此**冷高傲的模样极不相符,仿佛一朵散发着奇异香味的毒花一般,令人背脊发凉。
此人就是越国使臣姒真实。
作为一名堂堂使臣,姒真实自然不可能孤身前来。
门外一名与她身穿同款衣甲的少女正守候于此,默默等待她的归来。那名少女个头不高,脸上并未佩戴面具,系玄色抹额,挽着简单的马尾辫,生得一副可爱的圆脸,双目明澈似水,年纪约在十八九岁上下。少女手牵四匹骏马,两匹为戎马,供人骑乘,两匹为驮马,背负行囊,此时正站在府墙的阴影之下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自己的头发。想来也是无事可做,于是少女趁着这段空闲时光,从行囊中掏出几张豆饼,拿在手上给马匹喂食。
因为那名少女确是生得可爱迷人,府门前的持戟卫士也忍不住侧目多看了几眼,心里想着若是谁能将其娶回家那是多大的福分啊。当然对于这群守卫的臆想,少女自是无从而知,她的目光从来没有一刻落在这群人身上。
自从越国使臣进入都督府已经约莫过去半个时辰了,也不知究竟谈得如何。不过少女却并不忧心会谈的结果,她所需要做的就是在此静候佳音。
府门前传来的一阵响动,瞬间吸引了少女的注意力,只见她猛地抬起秀首,一眼便看到姒真实大步而出。少女见状赶紧弃掉手中尚未喂完的豆饼,拍了拍手掌,震落附着于其上的几粒残渣,整了整衣襟,然后笑盈盈地主动迎上前去。
“军神将军……”门外的女子刚要开口说话,军神将军赶紧在嘴唇上比划了一个手势,让她禁声。
与先前的阴冷高傲不同,军神将军面对同伴之时,脸上居然划过了一抹微笑。只听她轻声提醒道:
“慧娴,你竟又忘了不成?”
“慧娴忘了何事?”被唤做“慧娴”的女子闻言俏脸一红,歪了歪脑袋,茫然无措道。
只见军神将军将脑袋凑到慧娴耳畔,轻声细语道:
“我此刻化名姒真实,所以在外面叫我姒将军或是直接叫我将军便可。”
慧娴听罢美目圆瞪,赶忙垂首回应道:
“是,军……喔不,姒将军。”
军神将军眼见慧娴如此窘态,不禁无奈地摇摇头,伸手轻拍慧娴的肩头,温言道:
“慧娴仍是如此迷糊?”
此时,军神将军说话的语气甚是平缓,并无任何苛责之意。慧娴闻言却是面色赧然,不由自主地捏了捏手掌,垂首低语道:
“抱歉,将军,慧娴定会努力改正!”
军神将军听罢,轻叹一口气,不复多言。
只见军神将军向慧娴比划了一个手势,慧娴眼前一亮,登时明白过来,便将其中两匹骏马的缰绳交予军神将军。二人各牵两匹骏马,并肩缓行于街巷之间。
这鄱阳城并不算大,此地乃是东吴屯兵之所,故而街头巷尾随处可见身披皮甲内着赤色禅衣的吴军士卒,让空气中平添了许多肃杀之气。在旁人眼中,军神将军的阴冷高傲与慧娴的娇小可爱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让周围之人也不忍侧目。当然每每迎上军神将军那好似“黑洞”一般能将世间万物吞噬的恐怖眼神时,众人又犹如逃避魔鬼一般,纷纷退避三舍,不敢在二人身旁稍作逗留。
二人的速度并不快,专挑僻静之处行走。少顷,便转入一处无人的小巷中,骤然停下脚步。
“身后无人衔尾!”慧娴警惕地回首张望一番,随即轻声言道。
“嗯,我知道了。”军神将军一边说着,一边将细长的手指伸入面具之后,轻揉她的双眼,口中发出一声叹息,“看来我仍未习惯与这些臭男人直接接触。每当遇到这些臭男人时,我的面部神经都变得紧绑起来。”
正如军神将军所言,她刚才在都督府面见周瑜之时,一直言语冷漠,不苟言笑;但当她与同伴相处之时,却是言语轻松,嘴角带笑,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甚至就连她的眼神,也稍微变得柔和些,但却依旧深邃。
“真是为难将军你了。”慧娴侧首注视着军神将军,一脸心疼的表情,“若是可能,慧娴愿意代为出马。”
面对来自下属的关心,军神将军心中一喜,语带轻松道:
“我也期待那一日的到来,不过在此之前,慧娴你还需多加磨练哟。”
“请将军放心,慧娴定当努力!”慧娴点点头,毅然决然道。
看着慧娴可爱且认真的模样,军神将军的嘴角不经意间划过一丝欣慰的笑容。不过那抹笑容稍纵即逝,只见军神将军两眼逐渐露出凶光,身上不由得散发出浓重的杀气,混合着清新淡雅的体香显得尤为怪异。
“此地不宜久留!”军神将军沉声道。说话间,甚至她的肩头都在微微颤抖。
慧娴见状明澈似水的双眸骤起波澜,赶忙关切地询问道:
“怎么啦,将军?”
“此地的臭男人太多了!”军神将军试图努力克制自己,她呼吸急促道,“如此下去,我恐怕难以克制身体而大开杀戒!我真的无法忍受与这些臭男人生活在同一个天地间,呼吸着相同的空气。”
说话间,军神将军双拳紧握,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想来正在努力克制自己心中的杀意。
对于军神将军的状况,身为下属的慧娴又岂会不知?她赶紧建议道:
“好,我们这就出城,回秘密基地休息!”
言罢,二人一齐翻身上马。但见二人一夹马肚,骏马发出一声嘶鸣,随即蹀躞若流星,并辔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