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应上马的两女,各吊在两侧马腹下维持了平衡,却让战马不堪重负,在慢慢减速。而拓拔焘已经跟上并骑而行,并没有超过去,这让刘义符感觉有机会获胜,不停地挥鞭抽打,战马又越跑越快。
片刻后到了红柳河岸,在跑道两侧木桩护栏转弯的正中处,又有一道壕沟,顶上横梁仍吊着一名女子。战马转弯时自然不能跑快,又载了三人要跃过壕沟就比较难了。
“喂!到了转弯处也不要放低马速,你只管控马接人,不要管我们,千万不要掉沟里了!”
右侧那名女子腋下紧挨着他小腿和马蹬,刚好借着他的脚托住半边身子,双手则死死抓住马鞍肚带,让身体悬空平直,这样战马奔跑时一起一落,她们都会很难熬,可知需要非常强的臂力和腰力来忍受。
刘义符咧嘴一笑,低头问:“你到底是妃子还是公主?想嫁去南方么?”
“武威公主!你先胜了再说!”
原来是拓拔嗣的女儿,那就是拓拔焘的妹妹了,为了不嫁宗室女丢脸,这场一定要赢,刘义符心里一阵发狠,再次挥动马靴一阵猛抽,“苍虎”一阵恼怒地长嘶,四蹄如飞跑得更快。
而西侧的拓拔焘亦如是,他甚至转过头来面露一丝狞笑,须臾之间双方再接近了壕沟,让刘义符有点没想到的是,在战马即将四蹄发力跃起进,马腹下两侧的两名女同时掉下来,两手紧抓住战马肚带,双脚踏地助跑三四步随之一跃而起,有效减轻了战马跨壕时的负重。
刘义符再次两手一抄,肩上就又扛了一人,在战马落地起跑时,随之跨沟的两名女子一跃而起吊在了马腹下,战马刚放松一下又多了两人,四肢一蹲差点跌下地去,再勉力稳起身形时,四蹄踢踏的速度明显减慢,口鼻开始喷出一阵阵白气。
前方回程还有两道壕沟,只要两女配合,顺利到达终点是不成问题,刘义符任由身后一人倒翻稳坐在自己身后,那名女子为了稳步与战马协调,身子紧贴着他后背,虽多了一丝旖旎,却无暇体会。
同样的河曲马与相近的载重,拓拔焘一时也难以取得优势,在回程时连过两道壕沟,眼看前方再无障碍,可纵马疾奔,不料一阵噼里啪啦的冰凉雨点夹着指头大的冰雹噼打下来,两骑八人被打了满头疱。
冰雹落在跑道上一个个蹦跳而起越来越密,跨下“苍虎”脑袋上持续遭到冰雹的打击,发了狂一般扬蹄飞奔,忽听得旁边一声战马长嘶,刘义符吓了一跳,还好是拓拔焘的战马竟不听使唤般人立而起,拓拔焘倒是稳坐不动,他身后一名女子却被甩飞了出去。
“啊哈哈哈……”刘义符一阵狂笑,这家伙待要救起那名女子,就再也跟不上来,不救一样是输了。
刘义符边跑边不住回头远望,拓拔焘的那匹白马扬蹄落地后就站在里那里不动,任凭怎么抽打也不走,还是甩落的那名女子似是没受什么伤,自己冒着满天冰雹雨跟上来,可战马不走也毫无办法,一行人被淋成了落汤鸡。
“你笑什么?不觉是胜得侥幸吗?他的马多半是蹶蹄了,劝你小心点……”
右侧的武威公主也看见了,有些不服气的样子,刘义符低头一看,他的头巾被风吹走,一头黑里带着粟黄色长发披散下来被淋湿,几缕发丝贴在了脸上,而一身短襦和扎着裤腿的大口裤也全被淋湿,仰悬着的身子就更是美不可言。
刘义符猥琐地一笑,催马狂奔着跑回马射台下起跑线处,马侧下两名女子落地,将后面一名女了接下马,三人自行狼狈地跑了。这时跟随着跑回来的侍卫们连忙接应,一行人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
跑到观射台后,见有一顶大帐就钻了进去,里面已经挤满了人,却是一些北魏的仆从杂役,看刘义符带着一大群军将侍卫,也不敢阻拦。外面的冰雹雨哗啦啦地越下越大,两队魏军轻骑冒雨冲向跑道去接应,好一会儿才人声喧哗着回来。
这场雨先是夹着冰雹,而后都是雪籽,直下到天色将晚时才停,旷野上已多了成片的白色,天气也陡然变得寒冷,在陈珍派了一队轻骑来迎接下,刘义符让侍卫去知会崔浩一声,带着人马回了长泽城郊大营。
次日天气阴沉,旷野上朔风呼啸,直到近午时分,拓拔焘才派使臣过来邀请刘义符去魏军大营赴宴,双方营地隔着几十里,将领们都心下惴惴,担心魏军使诈,刘义符想了想却没在意,带了四名与会的将领及两千骑侍卫径往魏军大营。
一众侍卫被安置在辕门后的外营区接待,刘义符与一群将领在使者的引路下缓步而行,远远见御帐外,拓拔焘带着一群王公将领亲自相迎,面子给得很足。
双方入帐就坐,两队竖人侍女上齐酒菜,拓拔焘举起一角酒,看向刘义符大笑道:“昨日实未料到,天公不作美,战马前蹄两趾间陷进去一粒冰雹,吃痛之下不肯效命,不过总体上有输有赢,呵呵……”
刘义符举起酒角示意,陪着笑脸,心知肚明,在他们连胜多场后,即算自己最后胜了一场,但还是输了,这种情况下,私下的赌约多半是不用当真的。
“这第一角酒,愿宋魏两国缔结和约后永享和平,互不征伐!”
拓拔焘说罢,竟起身举杯步下主位,显得煞有介事,很有诚意的样子。但刘义符心知,拓拔焘其实是个极度自信,内心非常骄傲而思维缜密的人,个性粗豪磊落不乏神经质一般的狡诈,甚至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要知道在建武开元元年秋,柔然可汗率骑兵六万攻陷了盛乐宫,拓拔焘闻讯,急率三万骑兵追击柔然,途中甩掉大部队仅带一万精骑急追,结果陷入了柔然可汗大檀的重重包围。
当时北魏将士都十分恐惧,拓拔焘却镇定自若,亲自率兵突击其中军。混战中,魏军将领射杀了柔然可汗的侄子,即统兵大将于陟斤,致使军心崩溃,拓拔焘反败为胜,转危为安。
也就在那一战后,拓拔焘在塞上八部以及禁军中树立了威信,真正开始掌权,他甚至可以强势到当廷折辱长孙嵩这样的王公重臣,北魏朝廷已经没有人敢违逆他的意志。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对自己和颜悦色,刘义符可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影响及魅力,最主要的是这一战俘虏了奚斤让拓拔焘另眼相看,而北魏因连年战事,让国内的形势也不太乐观,拓拔焘也急需一段时间的稳定。
但说什么永享和平,这不是开玩笑吗?和约迟早是用来撕的,刘义符陪着笑脸,举起酒角道:“好!永享和平!互不征伐!为君的诚意,吾先干为敬!”
“这第二角酒,你我共敬战死沙场的将士,愿西归极乐,永世得享荣华富贵!”
伤痛缅怀阵亡的将士,这是应该的,厚赏其部族家人不就行了,但不要太迷信嘛!北魏君臣可是崇佛又奉道,不但在云中武州山、方山等地开辟了许多石窟雕凿佛像,大修佛寺,每年为此都要花费大笔钱财。
刘义符听了都哭笑不得,当然不会揭破,就让他劳民伤财好了,当即二人面北朝南,举角同饮。最后一角酒愿和谈顺利,双方再次共饮。
“来来来……诸般军国大事,让臣下代劳,相信能拟出一份你我满意的文书,届时用印即可,你我至后帐畅所欲言,也好让臣下放开手脚宴饮!”
后帐内,左右各有十名侍女侍立,里侧正中平行摆放的两张条案上已置满了酒菜,除此之外并无他人,甚至连一个竖人都没有,在拓拔焘热情相请下,刘义符拱手一礼,淡然入坐。
“武威公主可是吾之三妹,其母是后燕慕容夫人,原本有意下嫁北凉太子沮渠牧犍,你们应该相认了,觉着如何?”
刘义符一怔,不想拓拔焘还真惦记着联姻,只好笑着拱手道:“公主马术非凡,骑射应是不俗,更兼聪慧过人,只是吾已立了皇后,只怕有些委屈了她啊。”
“无妨无妨!只要你不嫌弃为伧荒胡虏,公主有什么好委屈的呢,怎么也被侍奉沮渠牧犍那等粗暴无能之人好上太多。既然吾赛马输了,就不好求纳贵国公主,但为四弟乐安王求娶一名宗室之女应该合适,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