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云以未追到劫法场的紫袍人为由,辞去了禁军副统领的职位。纵使禁军大统领公孙起百般挽留,他也依旧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辞职之后,他悄悄搬进了镇岳侯府,为自己之后的动作做好准备。
法场被劫,举朝震惊,皇帝陛下也是盛怒万分。但在陛下眼中,高安是成卯日的人,那救他的紫袍人也必定是成卯日的人,无论如何都怀疑不到镇岳侯萧泽身上,只能下令刑部尚书彻查此案。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看似瘦弱的萧泽,居然会是地煞级别的高手。但萧泽到底是如何隐瞒紫微阁的,也未可知。
这几日,魏凛与徐潇潇也一直住在镇岳侯府之内,本来二人马上就要离开了,但萧泽坚持让他们多住几天,等新的征西军组建完成后,再让他们离开。
“魏公子、徐姑娘,你们是这一切的见证者,六年前的征西军已经平反,新的征西军已经开始组建,不妨看到新的征西军组建完成,再前往北齐吧。”
魏凛倒是没什么意见,他也乐得看到这一幕,徐潇潇虽然一直对萧泽的行事手段颇有意见,但劫法场之事后,也逐渐放下了偏见。
这几日西商西境战事再度吃紧。自从凉城被破后,蛮族一直围攻黔城,多亏了黔城两万守军的拼死抵挡,方才得以据守。而那蛮族见黔城久攻不下,便留下军队将其包围,剩下的军队继续北上,直逼绵关。
昨日,绵关总兵已经递送来紧急军情,军报上说绵关的五千守军只能依靠关口险要的地形死守三日,三日之后,绵关必破。绵关若是一破,川京可就岌岌可危了。
萧泽作为天下闻名的军事家,自然也知道绵关对于川京的重要性。绵关就好比川京的屏障,是护卫川京的最后一面盾牌。倘若这绵关一破,西商军队在川京前就无险可守,这位于平原地区的川京就变成了待宰的羔羊,任由蛮族烧杀抢掠。六十多年前,确实也存在过一次蛮族成功攻破绵关,逼当时的商帝迁都的情况。那一战致使西商国力大损,从本来的天下最强之国变成了最弱,难以翻身。
萧泽知道这川京以南七十多里城处的绵关绝对不能有失,若只能坚守三日,自己必须得在三日之内率军到达绵关。万幸的是,新征西军的征兵工作已经开展了数日,借着百姓对征西军的怀念,报名热情高涨,在川京已经足足有两万百姓符合条件应征入伍,再加上川京本来就有的六万闲置兵力,组建出八万人的军队,也是绰绰有余。
赤云有些担心地关注着这一情况:“这六万的闲置兵力是川京中资质最差的一批,几乎毫无战斗力;这两万百姓虽然身体壮实,但根本没上过战场,毫无作战的技巧。萧叔你带着这八万人去,会不会有危险啊。”
萧泽知道赤云还没有完全想起过去的事。紫微三十三年,自己第一次组建征西军出征之时,所率领的十万人同样也是由百姓和闲置部队构成的,当时也没有人看好他。那时,年仅七岁的赤云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当时的萧泽也回答过他。
萧泽想了想,用了与回答七岁赤云时一样的答案回答如今的赤云。
“技术不是一个军队最强大的武器,决心才是。”
一段跨越了整整二十年的对话,一个历经二十年洗礼依旧适用的答案,着实是令人唏嘘。
且说高安在法场上被救下来之后,由于狱中的拷打和精神上的折磨,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才苏醒过来。在此期间他无法下床走动,萧泽由于军务繁忙没法经常来看他,最后倒变成了魏凛经常来探望,给他讲这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
还记得在锦城义仓门前,魏凛见到高安第一眼时所作出的判断“看面相就不像是个好人”。如今看来,以貌取人真是一种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萧泽来看望高安时,高安已经听说了新的征西军开始组建的事。他勉强地站起来,跪在地上,恳求道:
“既然将军救了我一个将死之人的命,那小人愿意将自己的命交给征西军。小人听说征西军已经开始招兵,也想尽一份力。虽然我这双腿已经落下残疾,但脑子依旧灵活,算个账什么的依旧没有问题。恳求将军将小人派往新征西军效力。”
“高安,你也知道,你现在几乎已经无法见人了。你是被紫袍人救走的,并非我萧泽,满川京的百姓都认识你的脸,更何况这八万新征西军中有两万百姓,他们一定会认识你。”
高安沉默了一会,没有说话。
萧泽看着高安,叹了口气,心里明白如今高安已经无法以真面目示人,也无法以高安之名存在于世界上了。但与其把他养在侯府之内养老,倒不如让他加入新军,实现他的理想抱负,想必这也是他自己的愿望。
“既然如此,高安,我会带你加入征西军,但你从此需要改名换姓,以随军谋士的身份在我身边。以及,你需要坐在帷幕车中,除了我与几个心腹之外,不得见任何人,你可愿意?”
高安大喜,深深磕头道:“小人感谢将军大恩。”
“从今日起,你不必再叫高安,我会用‘谋士’二字称呼你,效仿春秋战国时期田忌与孙膑的故事,你也就伴随在我左右,为大军出谋划策,这也算是为征西军尽忠了。”
“小人拜谢将军。”
“快起来吧。”萧泽扶起高安,自去处理军务了。在军械局那边,他也特意叮嘱了工匠,制作一辆带帷幕的小车。
这几日,魏徐二人与赤云也建立起来一种奇妙的关系。在义仓总阁中,赤云与魏凛徐潇潇激战,将二人逼入绝境,魏凛最终用了王夫人留给他的保命盒子逃走。如今这三人均在镇岳侯府之中,正可谓是冤家路窄。可魏凛与徐潇潇是萧泽的座上宾,又是在整个事件中或多或少帮助萧泽的江湖中人;而赤云在失忆之前是萧泽子侄辈的人物,如今还叫着“萧叔”。这么看来,借着萧泽这个纽带,三人如今居然是在同一立场的。
本是一对死敌,如今居然在同一个屋檐下喝着茶水吃着点心,如此看来,着实是有些奇妙。徐潇潇倒是不计前嫌地想和赤云交朋友,可那赤云不善言辞,一时没反应过来徐潇潇的意思;而魏凛也是个天然呆,以为赤云是看不起他们,又想起自己惨败于赤云之手的事,气得叫嚷着拔剑跳到院中,要和赤云比试比试。赤云还真以为是要切磋武艺,也拿着剑跳到院中。
这二人的比试颇为有趣,魏凛的“大雪,北风吹雁”与赤云的“行云流水,二身剑”打成平手;魏凛新领悟的“大雪,庭树飞花”与赤云的“行云流水,四身剑”不分胜败。
眼看着魏凛已经没什么招数,赤云已经分出六个残影时,徐潇潇生怕魏凛受伤,赶忙挥出一掌。
赤云突然愣了一会,把六个残影收回收回体内,大笑了起来:
“原来二位是想与我交朋友,真是不好意思,是我没听明白。”
徐潇潇松了一口气,魏凛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顺坡下驴道:“既然如此,刚刚是我有些冲动了,还望你勿怪啊。”
赤云正色道:“二位,虽然我并不知道在二位眼中,‘朋友’二字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二位既然也要去北齐,我也正好要到那去寻找记忆,与二位交个朋友,也挺不错的。”
“既然如此,你与我们一起走吗?”
“不,我还要在去北齐的路上办点事,就不同二位一起走了。或许有缘的话,我们可以在北齐相见。”
“既然如此,待明日萧侯率领新军出征绵关后,我们就出发。”
“我也是,等萧叔带着军队走后,我自会悄悄离开这里。”
“那就有缘北齐再见了。”
“好。”赤云爽快地握住了魏凛的手。
……
第二天清晨,皇帝陛下在川京大门的城楼上设宴为萧泽饯行,城外黑压压地站着八万大军。领头的掌旗兵手持“征西军”的大旗,仿佛二十年前征西军第一次出征一般气势逼人。
他们虽然有些是预备兵,有些是从未上过战场的百姓,但此刻,他们拥有了同一个名字:“征西军”。
对于西商军人而言,这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
萧泽喝完皇帝赐予的酒,骑上马,带着军队朝绵关奔去,他的身边跟着一辆带着帷幕的小车,里面坐着一位神秘的谋士。
萧泽知道,成卯日或许是害死征西军的真凶,但挥起屠刀的蛮族,也应当受到应有的惩罚。
“去绵关!杀蛮族!报仇雪恨!”
八万士兵怒吼。
魏凛与赤云在城外看着这一幕,感慨了一番。他们已经与萧泽道别过了,如今悄悄目送他出征,有些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二十年了,如今保家卫国,居然还是他。”
“真是值得倾佩。”魏凛看着军队远去的背影,不禁赞叹道:“国士无双。”
徐潇潇没有去送军队远去,她待在镇岳府赤云的小院中。她有些怀疑自己,一直以来,她都认为救每一个能救的人才是对的,如今的萧泽,可以说是给她上了一课。
或许这个世界没那么简单。
“或许,这就是整个义仓案最好的结局。”徐潇潇看着院子中的梨树,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