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剑裹着清光激射而出,百丈间转瞬即至。等掠过众人头顶,刮起一股凉风,如细针轻扎肌肤时,才听到咻的一声尖啸。
再是蓬的一声,竹剑炸成无数竹丝。那些江湖打扮的剑客刀客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王文度和五个道士脸上波澜不惊,心中却似被那股凉风吹拂,只觉头皮发麻。
“飞、飞剑!”
某个疤脸汉子低呼:“那小子是会飞剑术的仙人么!?”
另一个拿分水刺,劲装蒙面的女子呸道:“没眼界就别乱说话!哪有飞出来就炸掉的飞剑?”
王文度也摇头道:“那小子不过是照虎画猫而已,剑上是真气不是灵气,我们得了消息,他只是炼气初期的修为。”
“这竹剑怕是件灵基,可由真气激发,才能射得这么快这么远。可惜灵基被真气搅乱,灵气迸射,让这竹剑炸掉了。”
王文度摇着头,怜悯的道:“只为了警告我们,就废掉一件灵基,出手真是阔绰。”
这番话让江湖客们微微变色,“只是“炼气初期?
炼气初期那也是宗师,对上他们这些筑基初期,以一敌百都是轻而易举。
见众人面露惧色,王文度呵斥道:“还愣着做甚?给你们银子是买你们的命!不是让你们来呐喊助威!去把那小子拿下,记得要活的!”
说话时他已退到人群后面,谁知道那小子还有没有那种竹剑呢?刚才那一剑太快,若是照准了自己射,身上的水火绢袍未必挡得住。
江湖客们面面相觑,疤痕汉子咬牙道:“道长说得也是,真是仙人,咱们的脑袋早掉了。”
说罢提着刀大步奔出,引得不少人跟从。
蒙面女子冷声笑道:“听说那小子还没到十六岁,怎么可能是炼气宗师?我看他就仗着那灵剑陈逞威,就算还有,也休想射中我麻飞燕!”
她压低身形,埋头冲出,眨眼就奔出好几丈,竟拉出了依稀虚影。
山崖上仲杳正在咂嘴,刚才那一剑准头太差了。真气御剑就是如此,无法锁定对方气机,做到出剑必中。
数十江湖客已经冲了上来,虽有百丈之遥,近身也不过数十息内的事情。
仲杳心中澄静,手中真气吞吐,摄起竹剑,触指即去。
江湖客们大半都沿着缓坡绕上山崖,就见崖上清光再闪,直射冲在最前面的疤脸汉子。
疤脸暴喝一声,脚下没停,手中单刀舞出呼呼寒光。
寒光崩碎,疤脸背心喷出股血泉,清光透体而过,裹着猩红血色射到又一个书生打扮的面门前。
眼见竹剑要贯脑而过,却在最后一刻炸开,竹屑劈头盖脸射在书生脸上,顿时将那张还算端正的脸刷成了血肉筛子。
书上滚在地上,捧脸惨呼,此时疤脸也才扑在地上,一声都没吭出。
这小子还有灵剑!
一剑两人,吓得江湖客们神魂摇曳,纷纷放慢了步子。
这时又一道清光射下,不等众人反应,已掠过某人身边,在远处炸开。
他射不准!
刚才只是碰运气!
这小子就是个野修,仗着有些灵剑,拙劣仿效御剑术而已!
刹那间众人转念,胆气又生。
终究都是行走江湖的蛮横之人,脚下用力,澄出片片烟尘,朝山崖急奔而去。
这些人不仅胆大还心细,懂得错步换位。江湖中炼弓弩的很少,练暗器的不少。这小子的灵剑虽然迅捷锋锐,道理却是一般,当做暗器防即可。
清光咻咻而过,好几道又射空了,让江湖客们胆气更盛。
眼见已冲上山崖,离站在河神庙前的灰衫少年不过十来丈距离,众人齐声呐喊,既是壮胆,又是震慑,只觉拿住少年就在下一刻。
下一刻,少年脚下清光连闪,众人才看清那是无数根竹条,也就是他们嘴里的灵剑。
此时喊声未止,顿时扯作了尖长惊呼。
清光爆绽,一根根竹条被少年凭空摄入手中,只是沾了沾手指,就拉成清光射出。根根接续,连绵不绝,俨然聚作不间断的剑芒。
一团团血水喷溅,一具具人体倒飞,一声声惨嚎顿止。
转眼间,冲上山崖的三四十人倒下大半,没中剑的十来个都落在后面,毫不迟疑的转身就跑,速度比来时还快。
仲杳自不会继续诛杀那些逃命的,杀生就是减功德,如非必要,他不会出手。至于刚才杀的人,不管是点杀还是群扫,那就是必要的了。这些人也不是全死了,不少人并没被射中要害,还有得救。
他也没功夫理会那些人,另一拨人已经冲近了。
尘土飞扬中,几个身影如鬼魅般跃出,竟是直接攀附山崖而上的,而仲杳离山崖边缘只有四五丈远。
都是穿着短衫劲装的疾行客,手中不是分水刺就是勾爪短镰,上了山崖就四面散开,要将仲杳围住。
清光大作,喷出扇形光流,这些人尖声叫着,要么弯腰扭身,要么前后翻滚,要么左右横跳,想仗着感知敏锐身法灵巧避开。
可惜这些人都是筑基初期,哪躲得开若干柄竹剑的近身攒射,真有躲得开的本事,也不必来挣这点血汗钱了。
于是仲杳身前,瞬间拉出条猩红弧线,具具人体倒摔而出,每个人都被好几柄竹剑贯穿。运气最差的那个脑袋插着两柄竹剑,倒飞而出,直愣愣坠下山崖,让仲杳赞叹这家伙的头壳够硬。
前后两轮攒射耗光了仲杳的真气,他倒不必吃丹药补气,用根土转动九土气海,再由九土气海向五行气海补充就可。
刚刚转回九土气海,一具倒在山崖边缘的人体猛然暴起,闪到了仲杳身后,利刃的寒气穿透衣衫,激得仲杳背心发麻。
这人行动快得难以分辨细节,只恍惚看出是个蒙面女子。
仲杳几乎是本能反应,左腕上的捆妖萝丝飞出,刷刷缠住那人手臂。
九土真气一吐,那女子身体酥麻呻吟出声,然后天地颠倒,四肢大张的摔在地上,摔得气血翻腾,眼冒金星。
刚意识到自己被那奇异细丝扯得倒摔在少年身前,就见少年凭空摄起一块石砖。
“我是女人——!”
女子尖叫,伸手想扯掉蒙面丝巾,还算姣好的面容配合这一招,向来都是她扰乱男性敌手心志的妙招。
这一次却不同,石砖啪的拍下,整张脸骨肉粉碎的剧痛,带着奇异的力量透体入魂,让她如癫痫般抽搐了几下,意识便陷入黑暗。
“女人,我最喜欢打女人了,而且是用板砖拍脸。”
仲杳嘀咕着,又赶紧补充:“当然是外面的女人,家里的女人我是很疼爱的。”
收拾了这波江湖客,仲杳再看崖下,那个紫袍道人领着几个黑袍道人,还有十来个修士依旧立着,像是完全呆住了。
“真是……”
片刻间四五十个筑基初期的江湖客就被打退,只跑回来十来个魂飞魄散的家伙,王文度倒是没被吓住。
从仲至重和佘氏嘴里得来的消息没错,那少年真是炼气宗师。既是宗师,收拾这些江湖客,自然如砍瓜切菜般轻松。
但少年的出手却是王文度前所未见,而且那种疑似灵基的竹剑,少年就当是普通竹剑一样,用起来毫不可惜,这就让王文度想不通了。
于是他踌躇起来,少年身上有太多未知,让他心生畏惧。
“王道长,此时就仲杳一人,正是大好良机。”
身后的三江口河神观道士提醒道:“若是放过这个机会,那就麻烦了,仲家可不只他一个宗师,还有个仲承业,季家那个小姑娘似乎比他还厉害。伯家的人也在仲家,再加上他身边又多了个奇怪的幼女,这些人赶到,我们可难以力敌。”
另一个道士语气更重:“我们可没有第二尊神像压制此处的河神,你就这一次机会,别忘了你也是炼气宗师。”
王文度眼角抽搐,这些道士其实就是庞观主的眼线,只帮他压制河神,可不会帮他出手力战。
虽然心中打鼓,王文度也只能豁出去了。
他招呼叔天朗派来的修士:“江湖客果然不堪大用,还得我们上了。”
修士们同样面面相觑,他们虽不是宗师,但都到了筑基后期,不乏先天高手,对少年射出的清光,并不是特别忌惮。
可那只是对上一道清光,看少年接二连三,连绵不断的射清光,那谁遭得住啊?
王文度也加重了语气:“你们也只有这一次的机会,若是退却,别说贯山叔家,就算是西关郡,你们也再无立足之地!”
修士们纷纷表态,愿意附从王道长。
端着阵盘,默念道决,王文度带着修士缓步逼近。
那少年也没再射出灵剑,不知道是没了灵剑,还是气力耗尽。
走上蜿蜒通往山崖的缓坡,离少年只有二三十丈距离,王文度喊道:“仲杳!你祸乱神道,还不认罪!”
说罢抛起阵盘,拔剑歃血,大呼道:“天灵灵、地灵灵,斩妖除魔,有请神灵,疾!”
手中多了张符纸,噗嗤烧作飞灰,正是王文度压箱底的请神符篆。
头顶风云激荡,降下道凡眼看不到的神光,一个神将的轮廓显现。
不等神将凝为实体,那少年抬手,手中多了柄清幽长剑,剑上气机勃发,让王文度魂飞魄散。
那是先天灵气,那少年会真正的御剑术!
“我是国观道士,你敢杀我……”
王文度周身泛起莹光,竟是激发了道袍,这可是件法宝。
刚喊出“我”字,那道气机就如微风拂过,让他神色凝固,身体僵直。
“我乃蒙山神将,你敢杀我!?”
王文度身前,神将凝作实体,却跟王文度一样惊呼,一样僵住。
一柄清幽长剑贯穿神将脖颈,刺入王文度的脖颈,长剑还在嗡嗡振鸣,似乎不甘心被神将的脖子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