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之外,李家的家丁,已经排好阵势,做好强攻的准备。这些亡命家丁,都是在辽东战场上,和女直人,蒙古人,真刀真枪,见过血玩过的主。不论是诛杀王杲,还是计杀女直二贝勒,乃至于几次把图门汗打的丢盔弃甲,其核心力量,都是这些亡命家丁。李家得以独霸辽东,靠的也正是这支精悍能战的武装力量。
原本李家的家丁有六千之数,后来铁岭大银矿被开采出来,李家腰包越发丰厚,财大气粗,家丁的数量则翻了一倍。一万两千家丁之数,放眼国朝武功体系之内,也是首屈一指,再无人可与其颉颃。今日在此的家丁,看来也有几千人,个个目光有神,身带杀气,那股百战精兵,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老军伍特有的杀气,东厂的番子万难相提并论。以武功而论,或许东厂的番子各有所长,可要是打起来的话,一个李家家丁,怕不能顶五个番子使用。
“龙驸马,你的播州兵呢?待会要是真打起来,恐怕还是要靠您的播州兵挑大梁。实不相瞒,老奴手下的番子,都是江湖功夫,与这些军伍们,打不起的。听说播州练新军,很是有些门道,恐怕还要驸马,多多费心。”
龙骧见了着边军家丁的气势,心里也有些没底。“不是看书上说,明朝部队腐朽没落,如同乞丐,是没有什么战斗力的么?还以为都是一群熊包模样,体柔音轻一推即倒。怎么今天看这些部队。似乎剽悍的很呢。就是播州练出来的新军,与他们比起来,似乎也占不到上风,关键是我的人,现在都找不着啊。只靠身边的几个保镖,能顶什么用?”
他带来的三百护兵,并没有都带在身边,为了隐蔽起见,大多散居于京师内几个秘密联络点中,等待起事时。再临时发动。可没想到的是。这些人一到了京师花花世界,比起播州富庶不知多少,心眼就活泛起来。
再见明军威武,联想到播州的苦寒。以一地而敌全国。也是有死无活的结局。不少人就动了心眼。再后来干脆纷纷逃散,自谋生路。龙骧想要用人时,派人去招呼。居然只聚了不到三十人,十成里去了九成。这种事太过丢人,也与龙骧与张鲸说的,播州部队纪律第一,令行禁止相差甚远,因此隐住不说,现在让他调兵,又到哪去调?
“张督公,这个调兵的问题么,是这样的。如果用我的播州兵打,那样怕是效果不好。现在可以说是辽东军假传圣旨,蓄意谋反。让播州土兵参战,难免就成了张督公你借外兵来造反,士气上对咱们不利。再说播州人,听你们京师话听不大懂,指挥起来不大方便,我看,还是为了保证指挥效率,用东厂的番子比较好。对了,听说东厂里有许多武林高手,不如干脆就让他们前去行刺。将敌人的主帅刺死,这些辽东土兵必然大乱,咱们趁机杀出去,说不定还能招降不少兵卒。”
张鲸暗骂播州人果然靠不住,之前张口讲打,闭口讲打,真到了打的嗣后,却连部队都派不出来,就这点本钱,还打个鬼?他摇头道:“龙驸马,看来您也是个不知兵要的。若是行刺真这么容易,那还练兵干什么?李家的几位公子,虽然都是不要命的主,打仗时冲在前面,可是谁的身边,也没少了家丁护卫,那些武林高手,连人家的面都见不到,就得被砍成肉酱。这样的高见,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大着胆子探了探头,见几个年轻人,带着家丁在队伍最前面,正自叫骂的凶狠。用手点指道:“龙驸马你看,这就是李家的那几个公子了,李如梓、李如樟、李如梅,一口气派来三位公子,几千家丁,李成梁倒是看的起老奴。”他此时心里已经感到绝望,估计这回是九死一生了。这些辽东家丁,能够如此迅速的进京,分明是在郑国宝回京前,就奉了天子的诏书,秘密回京勤王。
这么大的部队进京,自己全都没有发觉,肯定是东厂内部出了问题。再考虑之前郑国宝能瞒过自己的耳目,直接出现在府门以外,更说明东厂内,存在着卧底。厂卫一体,厂自卫出。原本以为自从入了东厂,那些人就该和锦衣卫没什么瓜葛,没想到,身边的人,竟然有叛徒。他现在几乎已经无法相信任何人,看谁都觉得像是锦衣卫的卧底。
比这还要严重的就是天子对自己的态度,如果说之前他对万历的苏醒抱有怀疑态度,现在的他,则是可以认定,天子的所谓病重不能视事,根本就是一场事先设计好的陷阱。也只有如此,才能解释,为什么李家兵进京勤王的如此迅速。这种阴谋,以往自己是参与人加上具体实施之一,这回却成了阴谋的目标,看来这回真是要报应临头了。
他不认为自己的部下能抵挡的住眼前这些剽悍的边军家丁,更不认为区区东厂有资格和朝廷掰一掰手腕。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期待这些番子们可以多坚持一会,给自己留出逃跑的时间。大明既然已经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那么播州,就是条退路。只希望杨应龙那种土人不难应付,自己还能保住荣华富贵。
“李家的几个公子,你们带着大队人马,包围东厂,莫非是要造反么?”清了清嗓子,张鲸高声呵斥,作为多年的上位者,这份威仪还是有的。“你们李家在辽东无法无天,到了京师,别想继续胡作非为。别以为有国舅撑腰,你们就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告诉你们,如果执迷不悟,你爹也保不住你们的脑袋。”
李如梓等人在关外本都是横行霸道惯了的狠人,拿杀人都不当一回事,大明朝唯一一支不怕文官的部队,可能就是他们李家将门,阉奴怎么放在心里?吐了口唾沫“娘的。老阉货,你还在那咋呼啥呢?我告诉你,我们哥们,这回是奉了万岁的圣旨,进京勤王,捉拿反贼的。你个小小的东厂算个球玩意?我告诉你,就是三法司,我们也不在乎,今天我话放到这,谁敢管你的事,我们就打谁。里面的小子给我听着,我们是来抓张鲸的,不是来杀人的。你们麻溜把门开开,跟你们没关系。要是跟着张鲸混,一会我们可拿炮轰了。”
张鲸眼前一黑,心知要糟。这帮辽东兵素来胆大手狠,什么招都敢用。这回有了圣旨撑腰,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如果真有国舅支持,说不定真敢在京师城内开炮。“你们……你们简直是反了。口口声声说奉旨,圣旨在哪?没有圣旨,你们就是反贼,我手里,可有太后的懿旨。孩儿们,给我顶住,他们是叛军,等到三大营的平乱军一到,立刻就能把他们全数拿下。来人啊,给我把咱东厂的火器都架上去,谁敢来攻,就给我杀杀杀。”
东厂的番子手中装备也自精良,只是前次祝尽忠出发时,带走了大批火器弹药投了郑国宝,现在手头的器械不够充足,不过勉强也可支用。对比器械,真正困绕番子们的是士气。与乱军相斗,死了可以得抚恤,作战可以得奖赏。若是和朝廷的戡乱军斗,那就是助纣为虐,是要身死族灭的。眼下自己到底是忠是奸都说不清楚,这仗打的,如何能有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