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声势浩大的河南兵变,随着几位匪首的人头被传示河南八府,而宣告结束。虽然有少量流寇流窜到陕、鄂两省,但是皆不成气候。尤其这些叛军,大多家乡在河南,思乡心切,逃兵日多,另外两省又全力会剿,那些匪徒纷纷被击破斩首。
这其中的功劳,自然是郑国宝运筹有方,调度得法,一战而靖全功。叛军见钦差,如同绵羊遇虎,一触即溃。乱贼叛逆,纷纷自缚来降,不敢负隅顽抗。花花轿子人抬人,杨一魁自然也落个临危不乱,坚守孤城,筹措军资,功勋卓著。乃至于杨系的官员,都有不同程度的赞扬。而在顾允成到来后,向他积极靠拢的,则都被郑国宝寻了错处,上了夹片,等待朝廷发落。
十八门的僧人,本来听说自己的儿子、孙子、入室弟子被官府拿了去,也曾有人动过不如归顺叛军的念头。这回彻底算是凉了心,只好去积极想办法营救。不过钦差行辕那边的门路十分难走,守门的兵士门禁森严,塞了门包,也未必能见的到钦差。即使见了钦差,钦差也是咬住牙关,就是收不到罚款不放人。可是那罚款的数目,又确实太大了些。
院主们最后坐不住,亲自去探望自己的那些子嗣后代,只见个个都被打的皮开肉绽,哭爹喊娘。官军用的军棍,比起戒律院的棍子还要狠上几分,这干和尚哪里受的起?更可怕的是,已经有一些实在交不出钱的和尚,被官军押上大车,据说是要往边关上送。
听说河套那边自从复了前套,后套的虏贼时不时就来骚扰,前套那地方就是个夺命窟,十人去了九个回不来。可是按郑国宝的说法,就是少林高僧武艺高强,自觉自愿为国出力。前往边庭抗击虏贼,为国分忧。赤胆丹心,可昭日月。顺带还能拿出那些和尚写的请战书、请愿信等等。
院主们心里有数,在这军棍的作用下。任是什么内容的请战书,都能要的来。自己要是不出钱,儿子可能就真要被塞到大车,送到大西北去垦荒战鞑兵。只好四方筹钱赎人,又求到方正头上,代为说项。
方正大师倒也急公好义,不顾自己年老力衰,也不顾自己佛事繁忙,每每奔走于少林与钦差行辕之间,为下院的僧人分忧解难。而且大师的面子也确实好用。每次出面都能把赎金的价格打个七到八折,保证款到放人,绝不拖延。顺带赠送新衣一套、烙饼炖肉一顿,服务十分周到。
可是方正与郑国宝每次都是把赎金定的十分惊人,打了七到八折。也不是个小数字。十八门手里现银有限,颇有些周转不灵。方正听了这消息,倒也不急,反过来安慰几位院主“你们不必担心,钦差那边人性化的很,没钱的话,拿地契去就行。要不店铺的契约也行。还有就是让店铺把未来给你们的香油钱免了。改交朝廷正税,都可以抵扣赎金。”
左冷禅那边冷眼旁观,心头暗喜。这帮秃贼经过这么一折腾,元气大伤,日后河南武林第一的宝座,说不定就要轮到我嵩山派了。可是他这还没高兴两天。自己的娘就派人招自己回家,进了家门,只见母亲哭的两眼通红“大事不好了,我儿在嵩山派处理公务,昨日有一群官兵还有和尚。将你的侄子,我那可怜的孙孙拿去了。”
在和尚身上刮够了油水,就开始轮到嵩山派遭殃。尤其在方正大师与十八门院主交谈时,透露了一个重要消息。之所以这次钦差抓人能抓的这么准确,完全是因为他有内线。这个内线透露了这些僧人的真实身份及重要性,并帮助钦差制定赎金数额,保证这个数额够高,却又让各门负担的起,不至于拿不出来。
这个内线是谁,虽然钦差没说,但是也能分析的出来。最了解我们的,就是我们的敌人。在河南地面,我们的敌人是谁?少林寺遭受这千年不遇的浩劫,谁又是最大受益者?
听了方丈的分析后,方荣大师怒喝一声“左冷禅,佛爷不把你砍成十八段,誓不为人!难道只有你知道我们的情形,我们就不了解你嵩山派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你左家那些败家子,在外面有什么相好,干了什么丑事,我们也一清二楚。你们左家有多少产业,佛爷们也清楚的很,你给我等着!”
少林的反击迅速而有力,十八门的院主,提供了准确的情报,使官军的抓捕行动从一开始,就有明确的针对性。被拿的,都是左家各房的嫡出子孙以及重要人物的嫡子、长子、爱子、私生子。最后一个也不必介意,在很多时候私生子在继承权等方面虽然吃亏,可是在老爹心里,却比正常的儿子更重要一些。
为了防止左家暴力拒捕,十八门的高手从头到尾参与了抓捕活动,少林的龙爪手、虎爪手、多罗叶指、拈花指以及铁山靠、疯魔棍等功法发挥了巨大作用,往往是不等官兵过去,少林高僧就一拥而上,把事主打成了猪头三。那些官兵们捆人时,都有些犹豫“已经都打成这样了,回了行辕,我们都不好意思再打军棍了。”
左冷禅也没想到,自己家里,居然有这么多的不肖子弟,比起少林寺,也没好到哪去。左家作为一个大家族,靠宗族亲情维系的势力,这种事,还不能不管。如果这事,他置身事外,那么这个家族还怎么维持?离开家族的帮衬,在下一次嵩山大选上,他又怎么继续连任?
因此他只好也学着方正那样,频繁往返,放下面子说情。可是他又没有方正的回扣可拿,赎金的价码也砍不下来,他心里有数,知道钦差醉翁之意不在酒。只得将用来作为储备军粮的粮食拿出来,外加交了一部分土地、店铺上去。总算保住了那些族中子弟,不至于被拉到边关去为国效劳,抗击鞑虏。
要说这里唯一的例外,就是大阴阳手乐厚。他自度是嵩山太保团成员之一,为人又一向自律,没什么小辫子可抓,怕者何来?就从没想过躲避的事,结果走在街上,被瑞恩斯坦带着手下一群洋兵扑倒之后,绳捆索绑,压上马车,跟一群交不出罚款的和尚一起,送到前套那去抗击鞑虏保卫大明了。至于罪名么,谁在乎?
对这事最支持的,却正是左冷禅。连乐厚的出行路线,都是左冷禅事先派人通知给郑国宝。一来,这乐厚在华山大大得罪了郑国宝,属于嵩山与国舅友谊上的障碍,必须清理,表明态度;二来,上次折了三个太保,通过召开嵩山临时会议,由嵩山弟子投票,选了左家两个宗族以及一个左冷禅的干儿子递补,这回处理了乐厚,左家在太保里还能增加一个席位。从此左冷禅地位更加巩固,他还有什么可不满意的?
杨一魁原本担心打胜之后,因为犒赏无着,或是民不得食,还要引发新一轮民变。没想到河南最大的两个地主,被钦差收拾的像孙子一样服帖,乖乖交钱交粮认栽。其他的地主大绅见了,也知若是自己不明时务,和尚和嵩山派弟子也会到自己家来抓人罚款。
光棍不吃眼前亏,这些河南的缙绅们,都表现出了体恤百姓、忠于朝廷的一面,踊跃输捐报效,捐钱捐粮投献土地。郑国宝又向朝廷上了本章,准于河南开捐监,允许士绅用钱来买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