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一愣“金山寺的事?钦差,贫僧不是很明白,金山寺乃是我少林的产业,如今被魔教……任大小姐率众盘踞。您若是想找她问话,贫僧也无话说,但是那些盘踞在寺中之人,也得撤出来啊。”
“大师说的没错,金山寺是贵寺产业,这一点本官认同的很。现在我要说的是,金山寺里的东西,咱们怎么个分法。”
方正一听,才知重点在这里。这些日子支应边军开销,如今还要为国舅的扈从部队提供饮食,花钱如同流水。没想到在金山寺的问题上,还要被人砍上一刀。但一想到那武林盟主的宝座,想打谁就打谁的特权,想关心谁的弟子问题,就关心谁家弟子问题的混横势力,也只好忍了。
只见高僧微微一笑,如同佛祖拈花“只要钦差能为鄙寺追回庙产,保全历代高僧所蓄佛藏,贫僧情愿奉上白银三千两,细粮五百石,以为酬劳。还望钦差早些动手,早日追回佛产,我寺中子弟,才能安心礼佛,这也是一件天大的功德。”
他之前许给左冷禅两成物资,现在已经做好赖帐的准备了。而几千两白银,几百石白米,比起两成物资,那就少的多了,这么算来,还是自己上算。郑国宝听了这条件,朝杜松道:“杜佥事,你听听。方正大师果然厚道,一张嘴就是三千白银,五百石细粮。这得养活多少叫花子啊。”
方正被国舅落了面子,知是嫌少。只好大出血“钦差原谅,看来是贫僧思考不周。要不这样,贫僧泼出命去,也要为您筹措白银一万两。也算小僧孝敬郑娘娘,您看如何?”
郑国宝哼了一声,“大师。咱们这样绕弯子也没意思,我跟你说实话吧。这次我带来三万边军,河南剿匪。斩首数万。这些有功将士要不要犒赏?不幸阵亡的儿郎,要不要抚恤?受伤的儿郎,要不要汤药?这一仗打下来,河南粮价腾贵,饿殍遍野,是不是得才筹措粮食赈济。免得再有人造反?再者,我来河南,是来镀金的,完事就要回朝缴旨完婚。迎娶的,是申元翁的爱女。你们知道,申阁可是苏州人。那地方出什么?出有钱的财主。南方富啊,咱这可比不了。这样的人家眼光高,要是财礼不够丰厚,到时候可是要被笑话的。你们说说,现在成个家,娶个媳妇,这钱能少花的了么?申的小姐又是个有脾气的。看我把王家双娇往回一领,那肯定得翻脸啊。我怎么办?不得拿钱去买她高兴么?大师,你说说,办这些事,我得花多少钱啊。”
方正见国舅狮子大开口,心里发慌,这难道是要将自己一棍子打死?难不成驱逐了魔教妖人,金山寺的佛藏,还要归了国舅么?只得说道“钦差容禀,小寺虽然有些佛产。可是寺中门人众多,他们也要养活。至于您所说之事,少林门下,乃是方外之人,于红尘中事。纵然有心,也是无力。抚恤犒赏,皆是朝廷之事,哪能有出家人越俎代庖。至于钦差手中不大宽余,贫僧倒可豁出产业,代为周全。”
左冷禅在旁道:“缇帅,河南兵变,左家散尽家私募勇剿寇,这些您也是知道的。如今再让我们左家想办法赈济饥荒,犒赏兵卒,怕是不大容易。这事么,还是得朝廷、大户一起来想办法。只是我中州之地,以僧产最多,左某看来,怎么绕也是绕不过方正大师这里。”
方正见左冷禅公开拆自己的台,寿眉一挑“左掌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缇帅远来河南,地理不熟,左家好歹在中州扎根数百年,对于地面上的事情,知道的比缇帅略多一些,理当代为介绍。少林土地大无边,北过黄河南越山,这民谣在河南有谁不知道么?别的不说,单说当年少林僧兵以紧那罗王棍阵杀伤红巾军,前元伪朝,就赏赐了多少田产?还有正德天子巡幸河南,亲为少林书写匾额,又赐金银、田地。这些就不是小数目,大师何必装穷?出家人慈悲为本,如今河南百姓如此困顿,您难道就不发发慈悲?”
他心知方正许他的两成好处十九要飞,再加上有武林盟主这个诱惑,那对不起,只好尽自己最大能力捅黑刀了。他说的又十分歹毒险恶,属于拿历史遗留问题做文章。帮着蒙元攻打红巾军,这得算是少林寺一大黑历史。国朝初定时,朱元璋对僧人诸多限制,对少林也采取打压态势,也未尝不与这起公案有关。这还多亏朝内武将里,有许多出身少林之人多方回护,否则怕是这千年古刹也得毁于兵火之中,成为历史的尘埃。
正德提字倒是本朝的光彩,但是如今天子万历的系谱,是要从嘉靖天子那开始算的。嘉靖以弟袭兄位之后,一直在着手去正德化。乃至正德天子各种不靠谱的黑历史,也是嘉靖登基后才开始广泛流传的,要说这里没有嘉靖天子的意思,也难以让人信服。因此这正德的手书提字,在万历朝提出来,也未必就是什么好事。
左冷禅又棺材敲钉“再说方正大师,号称海内第一妙僧,不独佛法精湛,琴棋书画,金石古玩无一不精,吟诗做对,愧煞才子。进宫为太后讲解佛法也不是一次两次,太后的赏赐,便足够给边军发犒赏了吧?”
方正见左冷禅公开捅刀,气的眼冒金星,拍案道“左掌门,你也不要太过分了!你私自编练团练,拥兵自重,购置军械的事,难道以为贫僧不知么?单是这次河南兵变,你们就趁机侵吞了多少田产,内中不少还是我们少林的僧产。这事我还没跟你算帐,你倒恶人先告状了?你以东厂的名义,私设关卡,收取厘金,年得利不下万两之数,我看这钦差的疑难,还是左掌门最能解决。”
二人越说越恼,几成剑拔弩张之势。冲虚道人化身和平使者,一会安慰这个,一会又去安抚那个,生怕在大帐内一僧一俗就要印证一下武功,切磋一下技巧。
郑国宝却在此时打了个哈欠,“不成了,一路上贪赶路程,腰酸腿疼,实在是熬不住了。我说大师,这金山寺的事,也不急在这一时么。我且回去休息一会,到了午饭的时候,给我随便准备点什么都行,我不挑食。但是我手下那些儿郎们,可是得伺候好了,要不然他们脾气大,谁知道会闹出什么风波来。老杜,送我回营。”
等到郑国宝回了寝帐,见王家姐妹与任盈盈正在一处嘀咕着什么。任盈盈不愧为魔教妖女,平日发号施令,杀伐果断,须眉男儿也要怕她。今天却能和王家姐妹这种正派传人打成一片,短短时间内,就仿佛是姐妹一般,这份媚惑人心的功夫,确实了得。
见郑国宝回来,三女起身迎接,王家姐妹竟然自觉的就退了出去,全无半点留下来捣乱的意思。郑国宝暗道:这任圣姑莫非真有什么魔教邪术?看来我也得小心为上。
见到连杜松和他的亲兵队都退了出去,偌大寝帐之内,只剩任、郑二人。任盈盈微微一笑,“国舅如此相信小女子?身边居然连个护卫也不肯留下?要知,我可是魔教妖女,与朝廷势同水火,你就不怕我挟持你为人质,或是干脆害了你的性命?”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