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纪禹受封为寿春侯、纪霜霜入朝当了大学士后,纪家城寨更名为八公山城寨,两万纪家私兵尽数并入秦家军,并且保持原有建制不变,依然据守城寨。秦阳此举确是表示了安抚纪家的最大诚意,不但安了纪禹的心,也让南路军的旧将领们都真正松了口气。太阳王政权的建立,基本上没有触动他们原有的利益根基,甚至还给予了极大的信任,这也使得他们愿意继续为秦阳卖命。当然,五十万秦家军的核心指挥权还是集中在秦阳的旧部手中,这更是使他们不敢轻易生出异心的最主要原因。
纪禹久历风霜,对秦阳这一手萝卜一手棒子的招数心知肚明,主动建立兵员名册上报广陵兵部,并让杨再兴委派指挥使和总兵协助城防,算是交出一半兵权,以此维系着纪家与太阳王权力的平衡状态。当然,若是纪霜霜嫁给秦阳,纪禹自然更安心。
此刻秦阳带着夕岚漫步花园,反复思考着今后的对策。
狄青生死未明,官家军也吃了如此大亏,暂时不敢再在河南道未平之际再行入侵淮南,反倒要提防着秦阳起兵复仇。
但秦阳自家人知自家事,江南未定,余化龙、罗延庆、高宠等大将都不在,杨再兴要在广陵主持大局,自己能派出的将领不外乎艾铁、纪霜霜和韩世忠,但艾铁受伤,纪霜霜不通武艺,韩世忠威望不足,一时间也难以抽调兵马深入河南道去进攻官家军。
最主要的原因是淮南实在经不起折腾了。表面上看淮南现在兵强马壮,威势一时无两,可实际上是外强中干,淮南王数年来的穷兵黩武与腐败统治导致民众困苦,饥荒与雪灾带来的破坏更是远没恢复,秦阳还指望着余化龙、罗延庆大军平定江南带回来的财物渡过眼前的难关,哪有余力再出兵扩大疆界?
但愿这次击败狄青,能威慑其余势力,让他们不敢妄动。保淮南三载安宁。
想到这里,秦阳深深地叹了口气,现在虽然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提心吊胆担心无法保护好身边的人,但踏上了争霸之路,要么胜出,要么败亡,永远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可争霸之路遥遥无期,也不知何时才能结束。当中的苦与泪。又有多少人知道?
夕岚一直没打扰秦阳的思绪,只是安安静静地拉着他的大手,和他一起在花园里随意漫步。朝阳的光芒从枝叶缝间洒下,映得她本来就娇艳至极的可爱小脸蛋散发出无比的魅力。
秦阳回过神来,见小萝莉正温柔地凝视着自己,疼爱之情大起,不由轻轻抱起她道:“夕岚姐姐,最近你好像又长高了?”
夕岚眯起眼睛,趴在他怀中萌萌道:“嗯。再过四个月,我就能恢复回原来的样子了。”
秦阳想到夕岚原本那娇媚动人的身影,心中微荡,在她耳边柔声道:“你恢复回十七八岁的样子后,会一直保持着?”
夕岚侧着头,出神地望着远处盛开的杜鹃花,好会儿才回答:“如果可以。我想和你一起变老。”
秦阳微一怔,还想再问,小萝莉已转移话题道:“阳阳,怎么没见玉玉?”昨晚她在来城寨的路上就因为太困倦睡着了,是秦阳亲自抱她回房间,帮她疗伤和洗澡。小萝莉的身体已十一岁多。现出少女发育的端倪。秦阳已有近月余未曾替夕岚洗澡,昨夜见她微微鼓起的胸膛和细细的芳草,不禁颇为感概,他算是亲眼见证小萝莉成长的整个过程。
此时听夕岚提起红玉,秦阳“火眼”一开,已察觉到红玉正在数十丈外的房中练气,便答道:“红玉安排在旁边的院子。她在练功,我们先不要打扰她了,一会吃过早饭我还要帮韩将军、孙兄和王禀他们疗伤。”
韩维受伤不轻,也在这城寨中养伤,昨夜击退官家军后,韩维的秦家军与纪禹的秦家军都退回城塞中休养,这次安排在秦阳院中护卫的,就是两方面秦家军的高手。
自从被那神秘的女杀手暗算过几次,秦阳已不敢掉以轻心,他又用“火眼”扫了一遍,周围有不少高手护卫,但都没带敌意,更没发现那神秘女杀手的气息。
那神秘的女杀手自从上次在麻城军营脱离后就一直没再露脸,秦阳估计她是去疗伤了。她的伤势极重,没有一两个月的静养极难恢复。秦阳对这样的敌对高手半点手下留情的打算,他早已命“新影子”全力追查这女杀手,可惜至今仍未能查出什么。
千面玉罗刹,确是有其过人之处。
城寨外是莽莽群山,再远处就是河南地界,天大地大,群雄割据,若那玉罗刹有心要藏起来,怕是没人能找她出来。
秦阳轻轻抚摸着夕岚的秀发:“走,我们吃早饭去吧。”
……
远在千里之外的河南道,晨曦同样开始洒落在宋朝的东京——开封城之上。
朝廷的声势威望虽然早已式微,但开封城作为宋朝故都,却依然相对繁荣,特别是开封未从失陷,近些年来国师天冲道长辅政,朝政较以往清明不少,使得民众相对安逸,富商巨贾云集,经济发达。其时狄青杀败河南道主力、击杀河南王的消息才刚刚传来,百姓都大觉欢欣,认为朝廷中兴,昔日金兵兵临城下的困境再不会出现。于是这座人口近百万的大城在早早的清晨就人头涌涌,沿街的河道画舫游船如织,一派歌舞声升。
开封城相国寺旁,李府。
丫鬟流珠一如往常般捧着热水走进后花园的一处小楼。守在小楼下面的两名家丁连忙行礼:“流珠姐姐好。”
流珠神色淡淡道:“早上有人来过吗?”
家丁毕恭毕敬道:“夫人曾来过,不过小姐已吩咐过这半个月要专心练习歌舞,除流珠姐姐外任何人不得打扰,所以夫人也没进去。”
流珠横了他们一眼道:“做得好,昨天皇宫的福公公来传皇上口谕询问新乐曲的进展,小姐也只是淡淡回了两句,没让福公公进小楼。你们应该知道这次小姐为了创作新的乐曲是付出了多大的心血,要是你们哪个不长眼睛让人惊扰了小姐,打断她的思绪,哼哼……”
家丁们吓得连忙点头哈腰应道:“是是,我们明白,除流珠姐姐外,哪怕是蚊子也不会让它们飞进去打扰小姐。”边说着边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小楼的门。
流珠昂首踏入小楼中,家丁很快又关上了门。
流珠快步走上楼梯,忽然大声对着空气行礼道:“奴婢见过小姐。”然后轻轻放下洗脸盆,换了个声音,慵懒道:“嗯,知道了,服侍我洗漱。”声音虽然小,但妩媚中带着清朗,与她原本的声音绝不一样。
她很快又恢复回原来的声音答道:“是,小姐。”流珠故意把水弄得哗啦啦作响,边走边小声地说话,这回却没再变换声音,但在门外听来像极了两个人在细声说着什么。
她刚要走到三楼的厢房,蓦然脸色剧变,往腰间一按,竟从腰带中抽出一把薄如蝉翼的软形长剑来,横剑于胸前,低声喝道:“谁在里面?”
房间内传出一个声音:“流珠,是我……”声音有气无力,但与流珠刚才扮成的娇媚清朗声音无异。
“小姐?”流珠连忙收回软剑,推开房门冲了进去,却见一名黑衣少女正盘膝坐在锦床之上,身旁还放着一把乌黑的带鞘宝剑。
如果秦阳在附近,一定会通过“火眼”轻易就认出眼前这黑衣少女就是屡次行刺他的神秘女杀手!
此刻她没有戴鬼怪面具,也没有易容,一张天然去雕琢的瓜子脸蛋如清水出芙蓉,黛眉细长柔和,大大的凤眼,长长的黑睫毛,肤如凝脂,朱唇樱口,确确实实是祸水级别的美人儿。
只是黑衣少女此时脸色又青又白,额上全是冷汗,沾湿了鬓发,如病中黛玉,又如捧心西施,让人禁不住心生怜爱,想对她百般轻语呵护。
流珠吓得手足无措,转眼又见小姐肩膀上包扎着白布,白布中正渗出血水,急忙从怀中掏出小瓷瓶冲了过来:“小姐,你伤得很重,我……我先帮你换药!”
黑衣少女点点头,任由流珠解下白布换药,低声问道:“这些天有没有人来找我?”
“就老爷和小姐来找过,我都在小楼里装成小姐的声音混过去了。对了,还有皇宫里的福公公来过,说是皇上想念小姐想让你入宫面圣,我都推托小姐正专心创作新乐曲……哎,小姐,你怎么会伤得这般重,明明都敷了药……”
黑衣少女秀眉蹙起,轻声道:“这伤口是被人用筷子刺穿的,筷子中的真气损了周围的筋脉,普通药物无效,只能等我内伤痊愈,运功逼出伤口附近的气劲,才能生肌愈合。”
流珠又急又气又惊:“小姐,是哪个恶贼伤了你?”
黑衣少女叹口气道:“我要杀他,他自卫反击,也算不了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