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那画师只能画得七分像,我脸上这张面皮,便是照着画像所作。雾颜岛沈家,不愧是易容高手。不过你与你父亲长得是极像的,只可惜你二人性子是南辕北辙。”
成王放下手,顶着这张脸久了,他有些舍不得拿下来了。
“不是你的脸,你何必自欺欺人?”杜尘澜冷哼道。
“你也是可怜,当年顾氏被灭之时,你还年幼,早就忘了你父亲的相貌了吧?顾氏成了千古罪人,你连你父亲的画像都不曾见过。偏偏每个与你父亲有旧之人,只要见过你的,都知道你出自靖安侯府。”
成王轻笑出声,抬手在脸上抚了片刻,便摸到耳边,一把撕下了面具。
“所以你打错算盘了,我并不会将你错认成我生父。即便我忘了他的容貌,忘了他的身形,但我依旧不会觉得你是我父亲。”
杜尘澜边说边将目光投向成王,此人面容白皙,像是常年不见日光的那种苍白,有些病态。
眼窝微陷,飞眉入鬓,五官如刀刻一般深刻,十分立体。这张脸,与顾玄瑧的相貌大相径庭,倒与皇上的长相有几分相似。
然而,在此人的右脸下方,却有一块铜钱大小不规则的疤痕。
“成王爷是见不得人吗?喜欢用别人的脸。”杜尘澜扫了一眼那些侍卫,心中猜测着成王的意图。
成王微微一笑,“第一次见你,我便知道你不会上当。不过,我愿意顶着这张脸活着。”
成王微微阖眼,想起了这十多年来,总是出现在梦境中的脸。
“世子觉得我哪里不好?我不如太子吗?我读书比他刻苦,他玩心重,我却愿意学习治国之道。”小小的少年用倔强的眼神望着对面与他年纪相仿的俊美少年,不甘地道。
“你不明白吗?他是太子,你不是!”顾玄瑧微微摇头,脸上只有冷漠。
“就因为他是太子,我不是,你才不肯教我吗?”小少年捏着拳头,对顾玄瑧吼道。
顾玄瑧漠然,“朝中大臣这么多,有才学的比比皆是,殿下为何一定要我来教你呢?”
他至今无法忘记对方冷漠的眼神和背影,每次都是这样,他只能远远看着,看着顾玄瑧教那废物习字,教他治国之道,甚至有时还会露出笑颜。
“你连自己都不想做,活成别人,有何意义?”杜尘澜冷笑,却在心中疑惑。
成王为何要顶着他生父的脸活着?这真的十分诡异,他看对方并不只是为了欺骗他。
看着对方小心翼翼地将面具放回了怀中,杜尘澜只觉得有些碍眼。
“当初他对我冷漠,可我却在顾氏被覆灭之前太太寻过他,是他自己执迷不悟。他以为老四是真心待他的吗?不过是想利用他罢了!”
成王还记得他在顾氏被覆灭之前去见过顾玄瑧,他冒着生命危险,甚至不惜暴露自己,为的便是劝顾玄瑧与他一同谋逆。当年凭着顾氏在朝中的势力,再加上他的,未必不能成事。
只可惜,顾玄瑧当真是被猪油蒙了心。看不到他的诚意,却只相信那虚情假意的狼。
他尤记得当时并未死心,一直追问顾玄瑧,为何要漠视他。可顾玄瑧说的话却让他觉得好笑,因为太子良善,而他心机深沉,不是善类。
成王笑了,现在想来还是觉得好笑。
“你父亲,眼盲心瞎到这种地步。没了你父亲,老四能登基吗?可他却以自身为饵,将你父亲引到宫中。”
成王抬头看向杜尘澜,他高仰着头,杜尘澜竟然在他眼中看到了泪花。
“如今,你也要走他的老路吗?你要和你父亲一样的蠢?”
杜尘澜其实也觉得顾玄瑧识人不清,但这终归是他的生父,他自然不能跟着一起骂了。
“我该如何行事,不用王爷来教我。不过,王爷觉得时隔十余年后,你还能成事吗?皇上羽翼已丰,查氏不成气候,摄政王的精力都放在了边关,约莫是想来个拥兵自立?周夷的铁骑已经迈进大郡了,此时内讧,说不定这江山就改性了。”
杜尘澜觉得此刻应该共同抵御外敌,等将周夷打退之后,再内斗也不妨事儿。
“哼!既然这段时日摄政王忙着在边关揽权,那就应该让他去处理啊!何须本王着急呢?再者,现在要动手的也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本王倒是好奇,你会怎么选呢?难道你对皇上一点都不介怀吗?”
“我能如何?我如今不过是商贾出身,根基薄弱,凭一己之力,难道还能颠覆王朝不成?”杜尘澜自嘲地笑了笑,心中却越发肯定此次成王会插一手。
“那不如与我合作吧!反正你只是为了报仇,咱们各取所需如何?”成王负手而立,在这堆满灰尘的破旧屋中,对杜尘澜发出了邀请。
“王爷还是先担心一下你的行踪吧!皇上也不是吃素的,找到你不过是早晚的事。你以为他会没有部署吗?最近宫内的暗卫比之前更加密集,都是高手。若是此次他胜了,对王爷来说,可不是一将好事。”杜尘澜笑着道。
“这么说来,你是不打算与我合作了?”成王叹息了一声,看起来很是遗憾。
曲容翰脸色一沉,将手中的剑重新扬起,“听闻杜大人武艺高深,既然不能成为同盟,那在下少不得要领教一番了。”
杜尘澜这才将目光投向去曲容翰,眼中闪过一丝讥笑,“曲二公子在这里,曲国公府知道吗?长公主知道他的侄儿要杀她的弟弟吗?曲国公府家大业大,二公子竟然也舍得。”
曲容翰顿时面色有些苍白,可片刻之后他就冷静了下来,他们二房与长房本就不是一条心。倘若他们胜了,长房不也能跟着飞黄腾达?这么一想,他就觉得无需愧疚,只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收手!让他走吧!”成王摇头叹道。
“王爷?怎能放他走?”曲容翰惊愕道。
王爷对杜尘澜宽容至此,让他心中很是不悦。念在对方是故人之子,在不会损害利益的前提上帮上一把也无妨,可如今杜尘澜摆明了不会与他们一条心,说不定还摸清了他们的计划,怎能放对方离开呢?
杜尘澜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他知道成王不会杀他,否则闹出动静,就会被人察觉。
“王爷?”曲容翰有些懊恼,偏偏命不可违。
“放心吧!他会保密的,你以为他不想报仇吗?”成王胸有成竹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