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州乃前唐十望州之一。
邑中九万家,高栋照通衢。舟车半天下,主客多欢娱。
宋州背倚汴州,坐镇涡河,郭武于此置归德军。
攻唐的意味简直不要太明显。
由宋州发兵,可以由涡河直入淮水,直扑濠州。
不一定非要攻下濠州,仅是“攻”的举动,足以把淮水防线像蛇一样当中截断,使其首尾难以呼应。
届时,陈州兵发颍水和肥水攻打濠州上游的寿州,为击蛇尾。
彭城发兵运河和泗水攻打濠州下游的泗州和楚州,为击蛇头。
一旦三路齐攻,淮水防线实在难守。
北周连灭北汉的粮饷都不足,显然没有三路齐攻的实力,起码目前没有。
尽管如此,宋州打个喷嚏,江宁也得打个寒颤。
当初,淮水南岸诸城急报雪片般飞至,说淮水北岸的北周大军异动,使得江宁城人心浮动。
唐皇不得不宣布升洪州为南都,不日迁都,留太子李泽于江宁府监国。
一副随时逃跑的架势。
此事态,直接导致唐皇落入颓势,李泽强势崛起。
所谓大军异动,无非是驻于宋州的归德军沿着涡河操演几下,仅此而已。
宋州是座军镇,军镇分内城外城两部分。内城是驻军及其家属和所管人口,外城是普通百姓。两者以城墙和护城河分开分隔。
军镇位于护城河四面环围之中,说是护城河其实更像一座大湖,整座军镇倒似一座四四方方的湖心岛。
东西南北城门之外,沿路、沿河聚落成民镇,填河成路与军镇相连、隔河相望,卡住四座桥就能严控进出。
民镇的人难进军镇,军镇的人难入民镇,并非完全不能互通,管理相对深严罢了。
军镇大体黑暗,街巷间密布巡逻的火光,以及寥寥几处灯火通明的地方。
民镇这边沿河一带倒是相当热闹,到处都是挂着风灯的小摊贩,附近的巷弄中隐约透出旖旎的红光,稍往里走一点就可以看见许多门口挂着红灯笼的小院。
许多下级军官或者兵丁勾肩搭背于巷弄之中进进出出,进时神色匆匆,出时脸面爽爽,三五成群的跑来河边的小摊喝酒宵夜。
彤管的座船抵达宋州的时候已是深夜时分,过南水门至军镇内码头。
有南水门隔着,看不见军镇码头内部的情况,仅是知道彤管的船到了。
风沙逃离之后弄了条小艇,速度相对快些,先一步来到宋州,快到码头的时候扔下小艇登岸。
侍卫司的黑袍实在太显眼,三人在路上偷了农家的衣服换上,虽然谈不上蓬头垢面,乡里乡气还是有的。
绘声生得漂亮妩媚,扮成村姑也足够吸睛,只好把头发弄乱覆面,又扯了头巾围颈子遮下巴。奈何仍显娇俏,尤其身段浮凸,还是那么醒目,也仅能如此了。
三人到得南门对面的民镇码头,风沙寻了个小摊子吃宵夜、赏夜景。
这里的小吃很有趣,几乎见不到正常的肉食。军镇嘛!肯定优先供应军队。
或许正因为客人多士卒的关系,无论菜碗酒碗都是大碗,吃的东西也都是大块。
食材全部就地取材,水里捞到什么就做什么,随便一剁就扔下锅乱炖,配上刚出炉的热腾烧饼,别有一番滋味。
也不知风沙运气好还是不好,轮到他的时候,人家居然捞上来一只不大不小的水鱼。现宰之后拿酱烩了,除了土腥味没压好,味道还算过得去。
水鱼就是甲鱼,长得像乌龟,不懂的人很容易弄错。
孟凡显然就是不懂的,瞧得直斜眼,心道你个玄武吃乌龟,也不嫌忌讳。
绘声则有些不知所措,以往鱼也好肉也好,她都会帮着主人拆骨去刺,水鱼怎么弄?
风沙倒是吃的眉飞色舞,连壳都啃了。
正吃得满嘴油花,南水门蓦然大开,战舰一艘接一艘的驶出来,转往涡河。
有小型战舰,有中型战舰,随便数数都有好几十艘,小艇更是成片。
沿河摊上士卒很多,一个个停下吃菜喝酒,彼此交头接耳,讨论出什么事了。
孟凡看了一阵,向风沙低声道:“幸亏听你的话,没去找纪国公,否则肯定遭遇堵截。”
“纪国公”三个字含含糊糊的混过去。
风沙扔下啃干净的王八壳,扯来绘声的袖子擦了擦手和嘴,摇头道:“不知道北周侍卫司通过行程比对到底查出了多少疑船,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
孟凡忍不住道:“萧燕的船他们不敢查吧?”
风沙淡淡道:“彤管的身份摆在那里,难免很多顾虑,别人未必。北周不是南唐,没少和契丹人打仗,并不害怕契丹,反而恨意满满。”
当年契丹入侵中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与北地百姓结仇甚深。
孟凡叹道:“可惜我的东西都被收走了,如今连个幻术都用不出来。”
风沙失笑道:“没事,还是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孟凡目露询问神色。
风沙过去附耳道:“你想办法弄点钱,不然我只能把你押在这里抵饭钱了。”
孟凡一脸懵比,心道你没有钱就敢坐下来胡吃海吃,还真是当大少当惯了。
风沙笑道:“别这么看我,我从来不带钱,钱都在你姐的身上。你身上的东西都被人搜走,难道你姐不是?快去快回。”
孟凡苦着脸点头。
会幻术的人多半会妙手空空之术。一来,手快。二来,知道怎么惑人耳目。
想要偷点东西实在很简单。
孟凡刚一起身,绘声跟着起身,拉住弟弟叮嘱几句,无非是招子亮点,不要惹麻烦之类。
结果适得其反,她这一站起身,附近附近桌摊上的客人全部盯了过来。
有些人盯着那丰腴的身段流口水,有些人连酒端泼了。
绘声对上几道目光,瞪着俏眸瞪回去。
诸人纷纷起哄打哨子,大呼小叫发怪声。
绘声气得直跺脚。
一众人等嬉嬉笑笑,开始说些荤段子,显然把绘声当成了附近巷弄里的姑娘。
言语十分粗鄙,足以令大姑娘、小媳妇面红耳赤。
还有人冲着绘声问名牌,也有人冲着风沙问价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