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声接过药瓶,一听试毒差点没拿稳。
风沙笑道:“放心,最难吃多吐一阵,死了不了人。”
绘声这才放下心。
风沙又道:“另外叫他帮我送份礼物,礼物就是一句话:王萼或许会顾念兄弟之情。记得着重强调‘或许’二字。好了,叫他快去快回。”
这种事其实没个谱,不到最后尘埃落定,谁也没把握到底能不能成。
现在只能间接露个口风,将来若是能成,隐谷会记下这个大人情。就算不成,也得记个小人情。
特意让孟凡送予解药,传达这句话,风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哪怕仅是个中间人,以隐谷的作风,多少会记孟凡一笔恩情,往后只要孟凡不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最起码不会被隐谷视作敌人。
加上孟凡的确是个小人物,往后若和王龟结下矛盾甚至敌对,隐谷绝不会因为王龟和自家少主有什么关系而拉偏架。
说是凡事讲理也好,道貌岸然也罢,反正隐谷就是这尿性,君子可欺之以方。
绘声不解主人的意思,仅是牢牢记住,赶紧扯着孟凡谢过主人,然后拽他出去小心叮嘱。
风沙拍拍手掌。
巧妍从内室快步走出来,到躺椅侧面并膝席地,垂首聆听。
风沙懒洋洋道:“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应该很清楚,帮他就是帮你。”
巧妍轻轻应是。
“绘声太溺爱这个弟弟,恐怕只会教坏不会教好,你一定要多上点心。他若成材,你跟着沾光,我也记你个好……”
风沙想了想道:“不要怕他给你耍脸子发脾气,该凶就得凶,该告状就告状,我给你撑腰。”
孟凡本身无关紧要,要紧的是绘影。绘影执掌他在江陵的势力,上连着辰流,下连着君山,位于中枢通衢之要地,他不得不考虑绘影的感受。
只要这混小子别惹出什么大麻烦,逼着他挥泪斩马谡,巧妍就算立功了。如果还能安分不惹事,甚至帮些小忙,巧妍就算立下大功。
“主人恩典,婢子感激在心。”
巧妍大着胆子道:“那个王龟似乎很厉害,孟凡他什么都不会,吃亏还是小事,就怕不小心丢了主人的面子。”
风沙哑然失笑:“这就替孟凡讨好处了?都说女生外向,果然不假。”
巧妍赶紧低头:“婢子不敢。”
风沙沉吟道:“我给他在升天阁谋个位置,在外面也算有点地位。不过你要把他看牢了,若是仗着那么点权利胡作非为,委屈的是你,我也饶不过他。”
巧妍咬住下唇,不敢摇头也不想点头。
在她看来,升天阁再正经也是个风月场,莺莺燕燕实在太多。在里面当差,总觉得名声不太好听。
升天阁乃是风沙的核心利益,远远凌驾于他的其他势力之上。当然,升天阁本身并没有什么秘密,其实没必要藏着掖着。
尽管如此,云虚和隐谷仍是千方百计才占些份额,他这次难得开回后门,放孟凡进去,纯粹是给绘影面子。
瞧见巧妍居然一副不情愿的模样,风沙淡淡道:“既然你不喜欢,那就给他在三河帮谋个职位罢~”
巧妍小心肝吓得一个激灵,忙道:“主人让他去升天阁,他就必须去升天阁。婢子没有不喜欢,就是想到孟凡他进了众香苑,心里难免有些吃味。”
她哪敢让孟凡在伏剑手下当差,否则不是被伏剑偷偷弄死,就是最后和伏剑一起死,总之打死也不能和三河帮扯上任何关系。
风沙笑了起来:“把我这事办成了,我让他三媒六聘娶你过门,给你们封上一份贺礼,往后好好过日子。这小子要是敢欺负你,我饶不了他。”
巧妍顿时喜动于色,赶紧伏身,连连叩谢,不由自主热泪盈眶。
她是个下贱之人,根本没资格成婚,就算许给一个眼瞎腿跛的破落户,也就是个陪搭的丫鬟命,更休想做什么正妻。
主人允许她被孟凡明媒正娶,其实算是变向洗掉她罪民的身份,名义上还是罪民,实际上不是了。
风沙等她慢慢平静下来,仔细叮嘱。
“王龟此人挺能折腾的,运气莫名其妙的好。做过流城的巡城司副卫,是个老刑名,武功似乎不错,身边还有几个过命的兄弟,背景更不简单,你要小心。”
巧妍抹去泪花,挺直上半身,郑重道:“主人放心,婢子知道怎么做,绝不会让他好过。”
风沙唔了一声:“有办法就好。具体怎么做不必告诉我,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有一点必须要提醒你,对付他可以用我的钱,不能用我的人。”
他其实并不是很信得过巧妍,巧妍身上的嫌疑远远没有洗干净。
这女人不是一般的精明,从委身孟凡开始,直到找上晓风号,无不证明她真舍得、真敢赌,赌上了就义无反顾。
尤其思虑相当周全,虽然被他轻而易举击碎了自信,纯是两人实力地位相差太大,一力破十巧而已。
然而最后还是选择了她一开始设想的办法,留她在身边用以威慑云虚。
无论这女人究竟有没有来历,背后有没有别人,用来辅助孟凡对付王龟绝对没问题。
就算这女人真有什么问题,也算以毒攻毒,物尽其用。
风沙当了那么久玄武主事,查奸是他的本职,对于抓密谍当然很有心得。巧妍真要是个奸细,一定要让她动起来,不动永远捉不到破绽。
还不能让她乱动,用她来对付王龟算是一举两得。
这时绘声回返,瞧了巧妍一眼,凑嘴主人耳边低声道:“方副主事带着孟凡匆匆下船,他……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巧妍虽然低着头,耳朵竖了起来,显然也很关心。
风沙摇摇头,起身走到窗前,望着东方之既白,心知最后的时刻终于要到了。
短短一天多一点时间一顿盲人瞎打,究竟有没有打准,他也不知道。
心情既激动又紧张,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耍着石担的幼童,不对,他分明是石担中间的那根细杆。
一头圆石是四灵,另一头圆石是隐谷,两边同样沉甸甸的令人窒息,或许他成功在两边之间找到平衡,又或者当中折断。
成功与失败,就看今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