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升是一个民间草莽豪杰,与长沙郡府诸大吏少有瓜葛,加上刘景私下为之奔走,因此整个招抚过程并没有出现什么波折。
很快,张羡就将蔡升召入郡府,善加笼络,拜为别部司马。接下来便是组建营校,蔡升、马周皆为游侠中的佼佼者,可他们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不识字。
中国历史上不乏文盲将军,比如蜀汉的王平,其“生长于戎旅,手不能书,所识不过十字。”最后也成为一代名将。
但这毕竟只是一个特例,刘景总不能奢望蔡升、马周都能比肩王平。更何况万事开头难,以两人如今的能力,未必能够应付得来,这时候就急需一个有经验的人从旁协助二人。
刘景心里就有这样一个人选,他也是龙丘刘氏子弟,名叫刘修,字元德,今年四十岁,中平黄巾之乱时,曾以司马的身份随州里征讨南阳黄巾蛾贼,是龙丘刘氏少有投身于军旅的人。
而今刘修在家以耕种为业,他退出行伍的原因是,在与黄巾蛾贼的交战过程中,被对方猛士欺近一刀斩断右臂,变成残废。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这十几年里,他就算熬,也能熬到校尉、中郎将了。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刘宗之前被拜为别部司马,招募宗族昆弟时,没有招募他。
这个人是刘景计划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为了表示足够的诚意,休沐日备厚礼亲自登门拜访。
刘修虽然变成了残废,不过他本就是中产家庭出身,家中有田有桑,有宾客奴仆,日子过得比曾经的刘景家还要好上一些。其家宅邸亦是前后两进,只是规模远远比不上刘景家。
对于刘景的到来,刘修显得十分意外,两人平素少有交集,不知对方为何而来。
刘景乃是龙丘刘氏新一代旗帜人物,刘修自然欢迎之至,将他请入后堂。
刘景落座后,奉上礼物,和刘修闲聊起来,后者身量和他差不多,在七尺五六寸间,体格强壮,容貌古朴,神色平和,双目颇为有神。
刘修非常在意自己的断臂,每日不管是否外出,皆以木橛缠布,充作假肢,不知详情的人,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两人谈话过程中,刘景尽量不去看他的右臂,简单的寒暄过后,他先是向刘修郑重一揖,接着一脸诚恳地说道:“弟今日前来,实则是有一事相求。”
刘修闻言难掩惊讶,他一个废人,能帮到刘景什么忙?开口说道:“仲达有什么事不妨直说,我能做到一定不会推诿。”
刘景不慌不忙道:“从兄应该知道,刘伯嗣被张府君拜为别部司马一事。”
刘修点点头,此事龙丘刘氏可谓人尽皆知,不少族中昆弟都加入其麾下。
如今世道变了,这种事放在在十几年前绝对不会发生。
“近日,蔡宏超也被任命为别部司马。”刘景向其吐露实情道:“从兄或许有所不知,这是我在背后为其谋划而来。”
刘修大感意外,并隐隐猜出其来意:“仲达的意思是……?”
刘景微笑道:“蔡宏超的剑术无双,若是单打独斗,整个长沙都难觅对手,可若让其征募兵马,统领一营,就有些力所不及了。从兄曾戎马多年,经验丰富,因此我今日前来,便是想请从兄出山,辅佐蔡宏超……”
刘修沉默片刻,面有为难道:“恐怕要让仲达失望了,非我故意推诿,不愿帮忙,仲达亦知,我身有残缺,又闲居多年,如今已是难以承受行伍之劳。”
“如果从兄担心这个,大可不必。”刘景目光炯炯直视刘修,直言问道:“我冒昧问一句,从兄心中是否还有志于军旅?”
刘修内心十分纠结,几欲开口,却说不出一个字。
刘景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意,说道:“不如这样,从兄暂时先帮蔡宏超将部伍组建起来,之后是去是留,随从兄心意。”
“这个……”刘修眉毛拧在一处,左手下意识抚向右衣袖,自己一个废人,能够压服士卒吗?若是沦为士卒的笑柄……
刘景知道刘修想要迈出这一步,是何等的不容易,深深一拜,说道:“此事对我至关重要,希望从兄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刘修暗暗一叹,单臂将刘景扶起,说道:“仲达请起,仲达不以我残缺之身,携重礼登门,言辞恳切,礼贤至此,我又怎能一再拒绝呢?”
刘景欣然而笑道:“得从兄相助,我可以高枕无忧了。”
刘修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解道:“我如今心中可谓惴惴不安,唯恐有负仲达重托,仲达何以对我如此自信?”
刘景恭维道:“从兄知兵法,仅此一点,就远迈他人。以从兄之能,调教那些市井游侠、乡野愚夫,还不是手到擒来。”
刘修抚了抚胡须,这话倒是没错,颔首道:“这些年,我虽退出行伍,闲居家中,却从不曾放下兵法,《孙》《吴》《司马》早晚诵读不休。”
刘景赞道:“少而好学,不足为奇,长而好学,才最是难得。”
刘修失笑道:“仲达再夸下去,我便以为自己是韩信再世了。”
两人相视一眼,齐齐大笑。
刘景若想要掌握全军,单单刘修一个人肯定不够,然而龙丘刘氏有志于行伍的人,几乎已被刘宗一网打尽,刘景心里实在没有什么人选,因此求教于刘修。
刘修想了半天,向刘景推荐了三人,大本事谈不上,却也比市井游侠、乡野愚夫强多了,同时表示他家中宾客,过去曾与他并肩作战,也堪一用。
刘景顿时松了一口气,又坐良久,二人相谈甚欢,刘景离去时,刘修一直送至门外。
次日,刘景带着蔡升、马周亲至刘修家,正式向其发出邀请。这么做一是显示对其的重视,二是做给蔡升、马周看的。两人都是市井游侠之流,好勇斗狠惯了,心里未必会对身有残疾的刘修服气,刘景对刘修表现得越尊敬,二人便会越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