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陈竖缓缓道:“你没有听错,诀窍就是文抄。作者的意思是,构思不是凭空信手拈来的,而是在模仿中产生的,先辈的优秀不是你前行的阻碍,应该是供你学习效法的对象。任何作者都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进行创作,你也要拿出攀登巨人肩膀的勇气才行。”
“所有人看到优秀的作品都会惊叹,都会自愧不如,然而作者的选择不应该是自怨自艾,自暴自弃,而是模仿它,学习它,最后想出办法去超越它。希望他的做法能够给你启发。”
“谢谢作者大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师法前人是学习写作的不二法门。就拿我现在学的电气工程自动化专业为例吧。前辈作家就像是……就像是老电工,面对同样的问题,老电工比起我们这种刚进学校的大学新生,总是有更多解决办法。但是我如果一直坚持,向老前辈学习行业的技巧,总能成为优秀的电工。”
“作者大大你说得太对了,前辈不是一座座望而生畏的大山,而是用来模仿、学习、超越的对象。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陈竖满意地点了点头。
“时间关系,最后一个问题。”
一位年纪稍长的中年男子站起来问。
“有的作家写作是为了钱,有的作家写作是为了更受欢迎,有的作家写作是为了向外表达内心的倾诉欲,有的作家是为了向内追寻真实的自我。”
“我想问问这位年轻的作家,你的书写是为了什么?或者把话题放大些,我们这么说吧。在这个越来越浮躁的时代里,在这个人们越来越不读书的社会里,在这个文学越来越无用的环境里,你的写作理想是什么呢?”
李带按照之前跟梅菲斯特的约定,回答道:“为了忘却的纪念。”
“噗。咳咳咳咳,为了……忘却的纪念。”
刚刚救完两个场的陈竖脑子都要爆炸了。这也吹得太过头了吧!我要怎么帮你圆啊!
“这个问题非常好。这里我想请大家思考一下,作者为什么说要纪念忘却?他想要纪念的是什么,被忘却的又是什么?”
陈竖开始求助现场观众,发动群众的智慧,看有没有人的说法能给点启发。
“是……是文学?”
在全场脑补的氛围中,有人试探着给了一个解答。
“你说的没错,被忘却的正是文学。”
“就如提问者所言,在今天,我们谈起文学,好像已经有些羞耻,因为比起那些经世致用的学问,文学似乎是无用的,阅读文学也似乎成了一件边缘化的事。”
“我们从年轻人那里,看到几乎都是漠不关心。大家要么望而却步,要么浅尝辄止,要么食之无味,甚至嗤之以鼻,觉得文学不过如此。”
“但作者认为不是这样,文学是遗产,是前人点点滴滴的创造,它们并不因为年代久远而失去光泽,反而常常与今天的现实产生共振。”
“就像前两个孩子在提问中所表达的对创作的爱,不会因为时空流转而有所改变。在史前山洞里围着篝火讲故事的长老,在漫漫荒野上漫游编织传说的游吟诗人。文学在千百年前是如何对他们产生作用的,就如何作用于我们。”
提问的中年男子狠狠点头,涕泪横流。
“啊。我悟了。同样的情感在不同的时代,也会有不同的表达方式。作者的写作所追求的是既不是外在的名与利,也不是内在自我的思考和表达。他的写作站在更高维度,拷问的是普遍的人性,爱与恨,喜与悲,怜悯与自尊,荣耀与牺牲,它们,乃是永恒的母题。作者用自己的书写告诉我们,因为人类的情感不变,所以情感的载体——文学永不消亡。”
“呼。你说得太对了。”
这届读者如此优秀,陈竖松了口气。
“那么我们今天就到这里?”
“等等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作者,这一定是广大读者都很关心的问题。请问作者最近有在写什么新的小说吗?可不可以透露下最新的写作计划呢?”
提问者是个眼睛里散发着天真光芒的女生,谢晚正站在她旁边朝李带挥手。李带看到她,本就觉得这张脸十分熟悉,再看到旁边的谢晚。
很快想起,这就是当时进入谢晚记忆时看到的初中同桌女孩。
她和谢晚的友谊曾因为一个小小的误会而破裂,现在却因为对科幻同样的爱而弥合起来。
李带:“阿——”
“我知道了,作者是说,他会以阿西莫夫为笔名,在新知集团的杂志上发表新的短篇小说,请大家多多支持。”
李带双手捂嘴:“阿——嚏——!”
“原来署名阿西莫夫的几篇机器人小说也是作者的吗?太厉害了!接下来我和我的好朋友也会以为目标不断奋斗的!”
她和谢晚相视一笑。
“加油吧!”
李带说出了今天晚上最最真诚的一句话。
所有的提问者都带着满足坐了下来,并从李带的回答中得到了启发。在一片和谐融洽的氛围下,主持人得以顺势把活动推进到下个环节。
“提问时间结束,签售活动可以正式开始了。”
……
半夜三点,陈竖家里。
“你感觉怎么样?”
“不行了,真的……真的一滴也没有了。”
李带用麻木的双手,摇晃着中性笔芯的墨水说。
他面前是整整一盒三菱UM-151的尸体。
这是签售的战果。
一晚上不知道签了多少书。
场内气氛在笔名四合一、杠精搞事情,以及读者轮番提问这几个精彩环节之后,已经热烈到他不把名签完,读者都不肯放他走的程度。
本来以为自己的名字只有两个字,比划也不算复杂,签出来应该不怎么费力气。
没想到读者朋友实在有很多个性化的需求。比方说最常见的是,要求签笔名。
比要求签笔名更残酷的,是要求签指定笔名。
比要求签指定笔名更残酷的,是要求签所有笔名。
比要求签所有笔名更残酷的,是签所有笔名,还要带一句话祝福。
比以上要求更残酷的要求,是签错了还得重签。
这个说:“我特别喜欢欧·亨利老师,能不能帮我把这几本都签上,我回去带给朋友。”
等李带好不容易习惯了这个笔名,下一个排队的读者上来,他出于惯性,提笔就先签一个欧·亨利,结果人家说:“星新一老师,你别签欧·亨利呀,我最喜欢的其实是菲利普·K·迪克老师。能不能帮帮忙重签一下,拜托拜托了。”
于是右手签累了换左手,左手签累了换右手。
肖帆来了,要求签菲利普·迪克,他说要把签名裱在书桌前,向着目标不断奋进,用他的话说就是,打败我的必使我强大。
谢思文来了,要求签刘慈欣和欧·亨利,说是带给女儿,又或许是想留给自己。
谢晚带着朋友一起来了,要求签阿西莫夫,这样就可以拿到这个笔名的第一次签名。
周助在谢晚身后来了,也要求签阿西莫夫,他说这个笔名给了他创作的方向。
后援团的同学们来了,作为最忠实的读者,她们要集齐所有的笔名。
顾诗绘来了,要求签井上雄彦。虽然这本书的出版跟井上老师没什么关系。
还有陪着后援团来的冉阳,尾随冉阳来的何先哲,还有更多熟悉的、陌生的面孔。
总之,大约把四个名字,每个都签了好几百遍之后。
终于把两只手都签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