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的夜幕下,一艘顶部伸出大柱子、喷吐出浓浓黑烟的蒸汽货轮平稳的穿过被雨幕笼罩的河面,一路向西。
“快要到达赛留那港了,大家警惕一点。”穿着制式皮甲,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严肃的科宾塞从船舱里走出来,用自己水蓝色的眼睛扫了一眼甲板上的懒散的船员们,后者立即感觉到自己被一头猛兽盯住一样,本能的挺腰收腹,站的笔挺。
就在他暗地里点了点头,准备再说几句话的时候,头发乱糟糟的,留下酒糟鼻的船长张开嘴巴,醉醺醺的说道,
“嗨,科宾塞小家伙,要喝酒吗?”
“安第斯船长,我正在执行王国的运送人物,按照规矩,是不能喝酒的。”科宾塞看了一眼对方,张口说道,“船长先生,你是我的上级,我没有权利对你进行指责,但你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喝酒这件事情在回去之后我会如实告诉伯爵的。”
“规矩?规矩是用来约束守规矩的人的,你看那些贵族,谁把规矩当回事了?小科宾塞,你太把规矩当一回事了。”安第斯船长先是摇了摇头,然后闷了一口酒,打了个酒嗝,“至于伯爵那里,我和你爸爸是好友,你小时候还抱过你,帮你洗过澡,你还不止一次尿在我身上过,你确定你要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伯爵吗?”
科宾塞苦笑着说道,“安第斯船长先生,你应该知道这次押送的货物有多么重要,如果不能安全的把这批货物送到达赛留那港……”
“可如果是那头黑龙,就算船员们警惕也没有任何作用,而如果不是那头黑龙,现在这条河上除了那头黑龙之外,还有别的邪恶力量吗?”
科宾塞沉默了几秒,然后摇了摇头:
“没有。”
说完他看着被雨幕笼罩的河面,目光似乎看到了那头遮蔽天地的黑龙。
一年多前,一名太古级的黑龙突然出现在伊比利亚航道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这条河上面的邪恶力量扫除一空,然后向伊比利亚航道来往的商船征收航税,导致拉姆贝特王国和乌斯怀亚王国的商人苦不堪言。
为了驱逐这条邪恶残暴的黑龙,拉姆贝特王国和乌斯怀亚王国的贵族们联合起来组建讨伐大军,意图把这头邪恶的黑龙从伊比利亚航道上驱逐出去。
结果讨伐大军全军覆没,而拉姆贝特王国和乌斯怀亚王国的贵族们也不得不吞下苦果,不仅需要缴纳高昂的航税,还要担心自己的货物被邪恶的黑龙以‘我喜欢’为由强行征收了过去。
如果不是伊比利亚航道是连同拉姆贝特王国和乌斯怀亚王国的唯一航道,走陆路需要面对海量的魔兽和盗贼,会更加壮烈,如果不是这批货物虽然贵重,却又没贵重到伯爵用传送卷轴、传送阵之类的方式来运送,他们根本就不会来这条航道上碰运气。
“希望伟大的黎明之主庇佑我,让我安全的抵达达赛留那港”
就在这个时候,充斥在河面上的雨幕突然一阵扭曲。
某种从远处吹来的狂风轻轻的拂过行走在水面上的蒸汽货轮和货轮上的船员,这股狂风的力度从微风到狂风,渐渐的把蒸汽货轮吹的摇摇晃晃了起来。
“起风了?要下暴雨了?”一名船员从船舷上下来,颇为疑惑的开口说道。
这种力度的大风让他本能的联想到了暴雨。
“今天不会有暴风。”有酒糟鼻的安第斯船长这个时候酒也醒来了,他三两下的走到船舵在的位置,目光眺望远处。
“像是某种魔法造成的。”科宾塞下意识的下了判断。
“但也可能是某种体型庞大的生物在扇动自己的翅膀。”安第斯船长接口道。
这句话一出口,甲板上就安静了起来。
在伊比利亚航道上,符合体型庞大、带翅膀这两个特征的,就只有那位邪恶残暴的黑龙了。
或许以前有类似的邪恶生物,但黑龙来了之后就都没有了。
“我们的运气应该不会那么坏吧。”科宾塞微皱眉头道。
在来之前他们做过一定的调查,确定黑龙最近活动频率很低才会选在这个时候冒险的。
安第斯船长看了黑夜里逐渐浮现出来的庞大体型,摸了摸自己鼻子,把手里的酒瓶丢进河里,取出一只黑色手套,戴在自己的右手上,“我的运气一直都不怎么坏,但这次肯定是糟糕透了,如果我这次能回去的话,我一定会和你爸爸说:看,我把你儿子带回来了。”
还没等科宾塞想明白安第斯船长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感觉到自己身后传来一股大力,接着就不由自主的飞了出去。
“希望你能够安全的到家,不然的话,就算我能活着回去,也死定了,我的拳头可没有你父亲的那么硬,我和他对拳就没赢过。”
说着,他拉了拉自己的手套,转而看向轮廓在黑暗中越发明显的庞大生物,做出了戒备的姿态。
“内讧了?看起来不像啊。”一头极具压迫感的黑龙撕裂雨幕出现在蒸汽货轮的前上方,冰凉的雨水打在黑龙那如黑铁一样冰冷的鳞片上,崩裂出更细小的水滴落了下去。
它的头上戴着一个由犄角往后延伸形成的头冠造型,眼脸上一道疤痕从额头上直斜向下蔓延,一直没入到下颚的长须里。
黑龙降低了自己的高度,细密的眼瞳扫过蒸汽货轮,狰狞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恐怖的微笑,“原来是让他离开啊。”
说着,他看向了靠近自己的一名船员,“我很好奇,你们的船长让和自己亲密的人跑了,却把你们都留下来送死,你们就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还是说,连你们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生命比不过刚刚离开的那个金贵?”
听到黑龙的话,蒸汽货轮上的船员迟疑了一下。
安第斯船长瞳孔略有放大,双脚瞪的一声,如离弦的箭矢一样冲向黑龙。
几秒后,安第斯船长以更快的速度飞了回去,在钢铁铸造的甲板上留下一个和他身形差不多的大坑。
“勇气可嘉,但力量太弱小了,本黑龙之王会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黑龙微笑着说道,细密的眼瞳扫过这艘货轮,狰狞的脸上笑容更恐怖了,“哦,对了,征收航税。”
“你们谁把航税交一下?”
听到黑龙的话,甲板上的船员们对视了几眼,都想要别人去和黑龙交流。
从来都只有贵族向别人收税,根本就没有别人向贵族收税。
所以伯爵根本就没有准备航税,而他们如果敢拿货物做税的话,回去之后伯爵肯定会剥了他们的皮,连他们的家人都不会放过。
“面对伟大的黑龙之王的提问,你们居然不作回答,真是有趣。”
黑龙张开嘴,火红的光芒在黑夜里格外的耀眼。
就在这个时候,张开嘴巴的黑龙突然感觉到一阵危险,它立即闭上嘴巴,以一种极限速度,往自己的左侧移动了一下。
下一秒,它原本站着的位置上就多了一团黑色的影子。
影子扑空之后,不断的往四周蔓延,逐渐占据了大约相当于古堡大小区域的黑色气团,气团的内部如夜空一样,被一颗颗大小不一的光点点缀着。
这些光点在某种未知力量的驱使下不停的漩涡,宛如一条银色的星河。
很快,银色星河里就凸显出一张淡淡的婴儿人脸,发出婴儿特有的啼哭之声,
“哇……”
一个瞬间,黑龙巴马斯就感觉思绪模糊了一下,本能的扇动翅膀往对方飞去。
刚一动,一声炸响,就从脑海深处爆发出来,瞬息之间,黑龙巴马斯就清醒了过来。
“主人。”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黑龙巴马斯眼泪差点掉了下来,“这个上古邪物,差点把我吃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但如此邪恶混乱的气息,肯定是上古邪物。
“去黎明之主在主位面的圣城。”
姜浩通过契约将自己的声音传递到黑龙的脑海里。
此时此刻,气运跌至低谷的黑龙不适合继续一个人呆着了,它最好的选择就是寻找庇护。
而黎明之主就很适合。
为什么要去黎明之主在主位面的圣城?我去你的神国不是更好吗?黑龙巴马斯怔了一下,然后收拢翅膀,身形缓缓的消失。
看到猎物要跑,婴儿人脸立即张开嘴,再次发出‘哇’的声音,可下一秒,一道金色的闪电从天而降,准确的命中黑影之中的婴儿人脸。
婴儿人脸的嘴巴闭了起来,而黑龙巴马斯趁着这个机会,身形飞速的变得透明消失,它准备直接传送到黎明之主在主位面的圣城。
虽然以它邪恶阵营的属性,出现在这位神灵的圣城肯定会引来对方的攻击,说不定连神罚都会降临。
但既然主人这样说了,祂肯定有了全盘的安排,说不定主人和黎明之主达成了协议,那位嫉恶如仇的神灵不仅不会对自己出手,反而会给予自己帮助。
巴马斯心里想着,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虽然作为一头天生就被划分为邪恶阵营的黑龙,它并没有到过黎明之主的圣城,但它也知道黎明之主在主位面的圣城辉煌黎明是一个永远被光明笼罩的国度,哪怕是在黑夜里,来自于七重天堂山的光芒也不曾远离辉煌黎明。
可它现在周围是一片漆黑的世界。
传送失败了?
号称传送失败的概率比一名半神成为神还要小的传送术居然失败了?
我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没有犹豫,黑龙巴马斯再次施展了传送术,它的身影一点点的变淡消失。
可就在它快要消失的时候,一圈圈的光芒浮现了出来,光芒之中,一头头外表如玉、内里一片漆黑的小虫子走了出来。
一开始,这些虫子还很少,只有几头,可转瞬间,这些虫子数量就多到形成一个小型的虫潮的地步。
它们张开眼睛,看着黑龙巴马斯。
即将完成传送的黑龙巴马斯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力量拉扯着,传送术一时间竟然失去了效果。
“怎么又是上古邪物?”黑龙巴马斯骇然的看着面前的虫子。
虽然不知道这些虫子到底是什么,可这些虫子和之前那头上古邪物,充斥邪恶混乱的气息。
但问题是,为什么我会接二连三的遇到上古邪物?
我今天是被厄运女士诅咒了吗?
就在黑龙怀疑人生的时候,一团银色的电光从虚空中落下。
这团闪电落在虫潮之上,立即溅射跳跃开来,眨眼间就覆盖住虫潮,拉扯住黑龙,不让它传送离开的力量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感谢主人!
黑龙巴马斯在内心里道谢,然后抓住这个机会,立即施展传送术,准备离开这里。
眼前的景色飞速的扭曲模糊,而另外一个陌生的景色则开始清晰了起来。
“传送术又失败了?”
黑龙巴马斯有点茫然,它视线里的景色依然是一片漆黑,区别在于之前的黑是夜空的黑,而现在的黑更接近紫色。
可不管是哪种黑,这里都绝对不是它的目的地。
忽然,黑龙的目光骤然凝固。
因为它的面前出现了一头龙,一头体型无比巨大,身上带着金属龙和五色龙特征的巨龙。
“黄金女王阿丝忒瑞娜!”
‘阿丝忒瑞娜’看到它先是露出意外的神色,紧接着就露出了残忍嗜血的笑容,“黑龙,我的逆子,幸运女神那个婊子居然把你送到了我的面前,看来祂开始讨好我了。”
听到这句话,黑龙巴马斯凝固的目光猛地惊恐了起来,
“你不是黄金女王阿丝忒瑞娜,你是恶龙母亲。”
能把黑龙当做逆子,并骂幸运女神是婊子的,除了恶龙母亲,没有其他人敢这样说。
可恶龙母亲,祂不是陨落了吗?
带着残忍笑意五色龙后提亚马特阴恻恻的看着黑龙巴马斯,双瞳透露出来的目光里充满了憎恨,
“我的好孩子,你竟然还记得你的母亲,我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