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闲云谷还有五里路程的时候,陈默改成了步行前往。
越是靠近这里,他的心情就越是糟乱。俗语有云:‘近乡情怯。‘此时,他既有对师父孙兴的牵挂,又包含了对于楚无霜的深邃的思念,若是在他心里比起谁更重要一点,很显然,陈默一定是个不孝之徒。
按照以往,他会将最坏的结果衍算一遍,可是这次陈默例外了。他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如果楚无霜死了,这是他万万不能承受的后果,在他的感情生涯中,这件事必定会伴随着他走过千百年,成为心中最大的、无法挽回的遗憾。可这也不是不可能的,陈默这些年艰难的走来,同样是险象环生,世事本就无常,他又怎么敢保证,能保证一个修真者能够平安的修炼呢?
楚无霜嫁人了,这是陈默想到的第二种可能,相比于双重死亡的痛苦,这种情况的心理负担陈默就减轻得太多了,毕竟死的只是他心里具象化的,那个清冷端庄、容貌可人的天蓝色倩影。她挥一挥衣袖,她化成了云,她飘向了远方,从此消失在了陈默的心里,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也仅剩下了虚无缥缈,却又微不足道的祝福。
坏的地方想完,就只有向好的一方面发展了,那,见到她的第一句该说什么,师姐?不,陈默觉得这样的话很严谨,如果还把她当成师姐的话,对于双方都会有所顾忌,这属于自我设置障碍,很愚蠢的想法,那就只剩下了叫无霜或者霜儿,后者又显得太过幼稚可笑,陈默思来想去,就只剩下了一个称呼。
陈默忽然自嘲般的笑了笑,以往的镇静哪去了?现在,居然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称呼,去思考这么多没用的事情。她甚至很可能,都不记得有过你这号人的存在了,你是一个本就该死在十多年前落凤谷的尸体,炼气期的渺小的蝼蚁。你走了天大的狗屎运侥幸筑基,这时候回来耀武扬威,是来显摆你的运气有多高吗,还是想以武力施压逼迫人家一个弱女子就范?陈默发誓他没这么想过,但如果楚无霜能为他的死,流上一滴同情,感动哪怕是虚伪亦或者敷衍的眼泪,即使让陈默真的去死,那他也不会觉得遗憾了。
也许楚无霜根本没在闲云谷,以上的所有念头都是镜中花,水中月,是陈默一个人寂寥的思想狂欢,那自己又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呢?他在林玉琴暗示爱意的时候想过这个问题,没有答案,现在仍然没有答案,可能爱情本身,就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经过和感受的东西吧,但如果以一幅画面进行想象的话,陈默会将时辰拨回枯阴村的那个深夜,他抱着楚无霜离开村子,她的身体很柔软,轻的像一块甜腻腻的羊脂玉,冰冰凉凉的,抱在怀里的感觉很舒服,陈默不想当乘人之危的流氓,但他最后还是按照本心去无耻的做了,他激动而颤抖的手刚攀上楚无霜的胸前,后者便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她精致的脸颊微微颤动了一下,像蜻蜓点水在池塘中泛起的涟漪,陈默离近了看,她的耳朵小巧而又灵动,他想到了传说中森林的小精灵,她的眼眸又是那么的漂亮呀,宛如弯月在星空洒下的淡银色的烟芒......陈默啊陈默,你还是个人吗,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这是对你自身尊严的践踏,同样也是对于你所爱慕之人的猥琐亵渎啊。
陈默后来收回了手,悠长的思绪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他下意识的抬头一看,闲云谷的隐蔽入口已至,他即将要面对现实了。
“——嗖!”
陈默的左手一抬,一缕灵力打在了此地一棵不起眼的树上,顿时树枝弥漫出了一股青烟,将他的身前给笼罩住了。
这是最简易的阵法禁制,陈默早些年还觉得神奇,现在来看只是多了几分物是人非的沧桑,他抬腿迈步之际,纵身进入了这座阔别许久的闲云谷中。
‘哗啦啦.....‘
陈默出现的位置距离瀑布并不远,这里是一片翠绿的草地,闲云谷的微风吹拂,数寸的草叶‘沙沙‘的作响,远处,房屋、清泉,成片树荫组成的一幅美景,陈默心想,如果能真正的静下心来修炼,倒也不错。
他顺着草原向下走,穿过瀑布的后方,他与楚无霜初次邂逅的房屋就在那里,陈默不敢看,他担心自己的期望太高,也担心他的心迹落空,这里的每一步,对他而言都是度日如年一般的煎熬。
然而,上天还是给了陈默一个机会,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她就在一座迷你的药园内,正蹲着身子拿着木铲清理药材,对于一个小心翼翼即将接近的人,丝毫没有察觉的模样。
陈默的心跳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他的动作很轻,很慢,先前预想的言语,到嘴边都成了多余的阻碍。
他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女子显然也看到了她,惊讶吗?楚无霜呆住了,手中的木铲就此坠在了地上,她缓缓的起身,这一切是虚无缥缈的梦,还是本就存在的现实?
陈默,她曾经的师弟,云城前一晚的无声道别,成了她久久不能忘怀的憾事,在她以为还有见面的时候,却不成想落凤谷之后,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陈默死了,这是闲云谷所有人的共识,当他却栩栩如生的站在这里时,楚无霜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为什么而哭,陈默不清楚,她心里恐怕也不知道。
只是陈默离得更近,看清了楚无霜额头上的那一道浅浅的皱纹,“她和自己一样,都已经不再年轻了。”陈默心中无比的感慨道。
两人越来越近,陈默没有多余的废话,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徒劳,他径直将楚无霜抱在了怀里,抚摸着她的长发,将她的脑袋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楚无霜没有反抗,但同样也没有回手揽住他,只是默认了陈默的所作所为,更进一步的举动,却是到此为止了。
“无霜.....”陈默歪着脑袋,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着,同时本就抱住她的胳膊松开,试图去握住她自然垂下的那只手,楚无霜霎时的应激反应躲开,陈默又温柔的说道:“无霜.....”语气十分的温和、轻柔,又好似古树的低语....陈默掌握了主动性,他动作缓缓的、轻轻的,将她的柔荑握在手中,那上面还带着一些泥土的颗粒,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的整个过程。陈默生怕激起了她的反抗,但他心里也清楚,这场战斗会以他的全胜为告终。
就在陈默要如法炮制另一边的时候,一声突如其来的炸喝,刹那间在耳边响起:“混账东西!住手!”是一个苍老的女声在天边遥远的怒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