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自昨晚得到太后的吩咐,当晚回宫之后便开始谋划处置方法。
今日一早,更是召来元春,二人共同计议。
元春对此并不觉得意外。
自来先帝驾崩之后,就算是为了新帝腾出皇宫,也要将宫中多余的妃嫔等别处安置。
就拿太上皇来说,他别居熙园之后,所有还活着的妃嫔,也是全部移居熙园了的。
更别说,景泰帝身上还曝出了丑闻,如此情况之下,太后作为内宫真正的主人,岂有放任不管之理。
而且,元春还知道,太后此举,大概就是在为贾宝玉清除障碍。
四皇子一死,景泰帝就绝了嗣,而忠顺王也因为害死太孙而下狱。
此时此刻,已经再无人可以与贾宝玉争夺储君之位,因此这座象征着天底下最有权势,也最富贵的皇宫的主人,迟早是贾宝玉。
既然如此,那些脏的臭的东西,自然早些清理干净的好。
“禀皇后,贵妃娘娘,这便是陛下的起居注……”
老太监奉命将景泰帝的起居注捧来,却不敢多话。他大概猜得到主子们要做什么,但是在这皇宫大院之内,要活得久,就得装糊涂。
“你下去吧。”
皇后果然也没有让这些奴才知道太多的意思,挥退了多余的人,便与元春一起查看起居注。
每查出一人,便让知儿和秀暖记下。
景泰帝并不重色,通常一旬半月才会唤后妃侍寝,或者到各宫安寝,所以要查出侍寝的妃嫔并不难。
元春是新晋的妃位,自得位以来,从来没有到大明宫侍寝。
甚至于,就连景泰帝仅有的几次去凤藻宫看她,也只是坐坐便离去。
元春初时还以为景泰帝年老失欲,或者是自己没有入得景泰帝的法眼,此时回想,自然是惊出一身冷汗,很庆幸景泰帝没有招她侍寝。
自己是清白之身,且又是贾宝玉的姐姐,谁也动不得她。这就是皇后让她来协助的原因吧。
想到这些,元春不由又思索起来,难道皇后也同他一样,至今还是处子之身?
她可是当了十余年的皇后了!
不过先时那些年她一直侍奉在皇后身边,知道其中的内情。景泰帝确实从没有没有招皇后去过大明宫,就算要皇后侍寝,也是自己驾临长乐宫,留宿一晚。
先时宫人们只认为皇帝是尊重皇后,原来竟只是不忍辱没发妻罢了。
想想真是令人惊心。
如此看来,皇后竟真的还是处子之身……
身为曾经服侍过皇后长达八年之久的贴身宫女,元春相信自己的判断。
也就是说,凡是被先帝招到大明宫侍寝过的人,皆有可能是被妖僧玷污过的。
这些人,便是太后,也就是皇室尊严所不能容忍的人。
但是查到最后的结果令人意外,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被召进过大明宫侍寝的人,居然只有三个,或者说,只剩下三个。
其他的,都在前面那些年,出于各种原因亡故。
犹豫再三,元春愀然问道:“娘娘,这三人如何处置为妥?”
皇后也有些沉默。
她是不想处置这些糟心又损阴德之事的,但是身在这个位置,却又不得不为之。
“赐吴氏、萧氏、董氏鸩酒,对外便说病故吧。”
皇后冷漠的话,令元春心肝一跳,却很快镇定下来,回道:“是。”
皇后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这是太后的意思,并非她心狠手辣。
“那五公主怎么办?”元春问道。
公主不同于后妃,可以随意处置。公主是皇室血脉,至少在外人眼中是。
皇后想了想,她虽然极其厌恶吴氏,但是却并不想害那女孩儿的性命。
但是五公主已经六七岁,开始记事了。
她若知道母妃是死在她手中,难免会记恨于她,将来也是一桩麻烦。
元春试探性的道:“吴氏和五公主若是一起亡故,容易引起外人臆测。且五公主毕竟只是女儿身,不过将来长大之后寻个有功之臣嫁了便是,也不会对皇室造成多么大的影响,还能掩人耳目。
难道,太后她……”
皇后一听便知道元春是善心发作,不忍戕害。
太后……
太后见惯了荣辱生死,自是有着冷酷的心肠。
但是,她老人家又如何自降身份亲力亲为这些事,不过是叫她办。要是她办的不好,那时候她老人家才会出手吧。
只不过若是那样,她这个皇后,在她眼中就失职了。
“既然如此,那吴氏之后,五公主便交给你教养吧。正好你膝下无子,若是教得好,将来你也有个说话的人。”
皇后最后还是同意了元春的意思,同时也将难题抛给了元春。
元春未作太多的犹豫,便点点头。
倒非她多喜欢五公主,只是她知道,她要是不答应,多半五公主便活不下来。
“陛下驾崩,诸皇子皆亡故,太上皇他老人家也龙体欠安,皇室数遭闵凶,必是我皇室有所失德之处。”
“所以本宫决定,自三日后,率后宫诸妃至感业寺斋戒礼佛一旬,为皇室祈福。”
皇后忽然这般说,元春一想,顿时明白什么意思。
太后要的处置,绝不可能紧紧是处置那吴氏三人。
她老人家要的是,将整个皇宫清理的干干净净。
怎么清理干净,总不能所有后妃一夜之间全部暴毙吧?
所以必须得有恰当的理由。
自来先帝后妃,若无根基、子嗣,多是被发配到皇家佛院出家。
皇后娘娘看来也是这般打算的了。
可以想到,一旬之后,那些后妃们,几乎都不能再回宫了。
懂了皇后的安置,元春也不明知故问,只问道:“那那些宫人如何处置。”
既然是清理后宫,自然不可能只处置主子。
那些奴才们,才是最主要的,因为人数众多。
不过奴才们就好处置了,有着完善的先例可循。
其他宫的人,发还出宫便是。也不用担心他们出去之后敢传造谣言,宫里这么多年来,每年都要发落一批宫人出宫,自有办法让他们出去之后当个本分的聋哑人。
至于吴氏、萧氏、董氏身边的人,不好让他们出宫去,也不过是发落到幽僻的冷宫等处自生自灭罢了。
计议好这些事,皇后令元春带领夏守忠等人亲去实施安排,自己却留在长乐宫。
她觉得很累。
她想起昨晚,太后吩咐她话时,那冷淡的质询。
没错,太后怀疑她。
作为皇后,被人怀疑清白曾为低贱之人玷污,是何等样的屈辱?但是她知道,有这等怀疑,绝不只是太后一个人。
只不过,除了太后,没有人敢说出来,更不可能当面质问她。
“你嫁给皇帝这么多年,他可有碰过你?”
这是昨晚太后无端端的一句问话,然后她只能自证清白。
“自臣妾与陛下成婚以来,陛下从未碰过臣妾的身子,每回陛下至长乐宫,也不过是略坐坐便走,纵有留宿之日,臣妾与陛下也不过同塌而眠,并不曾有过圆房之事。”
虽是很简短的几句话,却仿若字字句句都刻在她的心里,她能够回想起当时所有的场景。
那孤寂的大殿,冰冷的寒意。
最终,她顺利过关。
但她却知道,她能过关,并非自己的口齿多么伶俐,解释多么合理。
只是因为,她是叶家的女儿。
她对皇室,对太后来说,还有用。
所以,就算她真的不清白,太后估计也不会怎么着她。只不过,以后自己要在羞愧屈辱中度过了。
也幸好,太后还念及她这个皇后的颜面,并不曾提出要验她的身子。
也就给她留下了最后的遮羞布。
呵呵,什么皇后至尊,母仪天下,也不过如此了。
“娘娘,靖王殿下来了。”
宫人们心里已经将靖王看做是皇后的侄子晚辈,连他来求见皇后,也用的是“来了”,而不是“求见”。
此时的皇后已经后殿休息,闻言便要再出去。
就听见贾宝玉已经到了内殿,而宫人们似乎也没觉得他这样失礼,竟直接掀开珠帘让贾宝玉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