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娘娘是茜香国前王室之后,后为茜香国王大臣之妾,在太上皇第二次征瓦剌、茜香、西摩三国之时为陛下所救。
再后来,陛下就将她送进了宫……”
事涉太上皇,又并非光明伟岸之事,戴权也不敢说的太详细。
譬如,皇帝是如何收服丽妃,又如何瞒天过海将人不被怀疑的送进宫的……
但是,尽管他说的含糊,却并不影响大家的理解。
征战异域他国,所能图者无非有二。
一是扩大版图,二是掠夺财富与美人。
瓦剌、茜香、西摩等国处极西之地,于中原人来说,是属荒凉之地。
所以,其版图对天朝而言,意义并不重大。
既然不谋版图,而又兴王师而伐,让他们称臣纳贡,献出自己的财富和美人,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太上皇也不例外。
太上皇虽非穷奢极欲之人,但也并不反对掠敌国之好为己国所用。
或许这叫做征服欲吧。
所以,在太上皇南征北战的那些岁月中,倒也收过一些异域番邦的女子。
那些女子最后大多默默无声了,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丽妃一样,深刻的印入满朝王公的心目之中。
所有有幸见到过丽妃的人,此时想起,心中都不免追忆和叹惋。
斯女子,妖娆、妩媚、艳质天成……
大不似人间女子!
其实,单是看其能以番邦女子的身份被太上皇封妃,也足以反应出她的不凡来。
要知道,就算是忠顺王的生母,那个为大玄诞下皇子的番邦女子,最终也只有一个令人都不大记得住的低位份……
“陛下深知三殿下生性飞流,所以,在将丽妃送入宫之前,曾令三殿下看过一眼,待丽妃娘娘入宫之后,陛下又刻意引导,令二人产生了瓜葛。
但是陛下当时并没有揭穿他们二人,而是等三殿下彻底泥足深陷,直到十五年前,才将此事戳破。
三殿下惧于太上皇之威,加上有十一公主的存在,情知瞒不过去,最后只能举兵逼宫……”
戴权跪在地上,三言两语将当初的事情吐露出来,使得殿内之人纷纷沉默下来。
唉,怪道都说红颜祸水,连太上皇和三殿下这等人物,也有栽倒在这上面的时候。
最可怕的还是景泰帝了,犹记得丽妃进宫,那还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原来从那时开始,景泰帝就已经策划好了如何扳倒三殿下的阴谋。
如此,三殿下又如何能不败?
而且,景泰帝好深的谋算和耐力,他或许知道,单是私通一事不足以彻底扳倒三殿下,所以,等到十一公主长到几岁,被所有人知道的时候再戳破,便是太上皇,也没有办法再包庇……
毕竟,十一公主的存在,就是天家最大的耻辱,她能让三殿下退无可退!
可谓万无一失。
只是,那可是他的父兄,以这种手段陷害,实在是……枉生为人!
众臣悄然打量了一下上方已经坐落在龙椅之上的太上皇一眼,只见这位英明神武的帝王,这位修身养性,恬淡了十多年的帝王,罕见的丢失了他的淡然从容。
他冷冷的直视着下方低着头的戴权,终究知道对方只是个陈述的奴才而已。
漠然转头,看向下方的景泰帝:“孽障!”
太上皇真心怒了,哪怕昨日乱兵围攻行宫,他都没有怒,但是现在,他是真的怒了。
当年的事他大体上都知道,但是却不知道,那些事原来全部都是景泰帝暗中的安排!
此时回想起来,却是那么的合情合理。
他的三皇儿什么都好,颇有三分肖他,唯独有个风流好色的毛病,屡教不改……
原本也算不上什么太大的缺陷,却没想到,就被自己的亲兄弟利用,以致于走上绝路。
好狠的人,好毒的心。
听到太上皇的怒斥之声,垂首而立的景泰帝眼中闪过一抹讥诮之色,却没回应。
场面再次尴尬的静默。
李守善继续追问:“那义忠王府一门被灭之事,又是如何?”
“也是陛下暗中策划……”
“义忠王爷自裁之后,陛下独揽京城防务。陛下令竹青与白莲教勾连,又以顾念手足之谊为名,将圈禁王府的禁军调走大半,而后竹青带着白莲教匪徒,趁夜进入王府屠戮,鸡犬不留……”
满殿沉默。
太上皇一双老目中透露几分虎泪来。
他想起来那年那晚,元祏血溅城楼之前,恳求他饶过他妻儿的画面来。
他想起,他明明知道王府被灭门之事与景泰帝脱不了干系,却选择放任不闻。
难道,他真的错了?
不,他没有错,错的是眼前这个阴狠毒辣,无情无义的逆子!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太上皇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戴权抬头,正要回话,才发现太上皇这话并非对他所说,赶忙伏首作鹌鹑状。
“儿臣无话可说。”景泰帝阴幽幽的道。
他的无动于衷,使得太上皇彻底压制不住胸中的怒火,一拍龙案,喝道:“好一个无话可说!你做下的这些丑事,朕多听一个字都觉得恶心!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朕真后悔当初没有将你同那女人一道赐死,也免得现在,朕连死了也无颜去面对太祖与先皇!”
为君者,当守仁德,口不出恶言。
此时,太上皇亲口说出这般恶毒的话来,可见心头的怒火有多么炽盛。
朝臣及侍卫太监们,全部缩身作不闻之状,以免殃及池鱼。
景泰帝终于抬起头来,他直视着太上皇,忽然笑道:“这么多年,父皇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呵呵呵,父皇说的不错,有其母必有其子,呵呵呵……”
景泰帝态若张狂,他的眼中,带着无言的泪水。
“但是父皇别忘了,除了‘有其母必有其子’,还有另外一句话,叫做‘有其父必有其子’!
父皇辱儿臣生母之时可曾想过,儿臣从小到大,连母妃的面都没见过几次,所能看见和听见的,全部都是父皇的丰功伟绩和教导。
所以,若说有其母必有其子,倒不若说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父皇觉得我说的可对?”
“儿臣是做了丑事,一些有时候自己想起来都觉得恶心的事,但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不是父皇从小交给我们的道理么?
父皇,当初您的皇位得来,何尝不也是经历了一番腥风血雨,一番父子、手足相残?
如今,父皇不是一样被世人尊崇为圣明之君?
儿臣做的一切,也不过是效仿父皇罢了!
至于三皇兄,他逆上作乱,y辱母妃是真,事败之后举兵作乱皇城也是真,哪一件又是儿臣逼迫着他去做的?
他所犯的罪,没有一桩比儿臣轻。只不过因为他已经死了,所以,在父皇的心里,他倒成了孝子贤孙,而儿臣,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了!
殊不知,儿臣身上所有的罪孽,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才是真正的罪人!!”
景泰帝歇斯底里的喝道。
这么多年了,埋藏在他心里的痛苦与仇恨,第一次毫无顾忌的向世人展露。
李守善叹息道:“纵然如此,义忠王爷已死,稚子何辜,陛下竟然能对义忠王爷留下的遗孤下如此毒手……”
李守善活的长,当年的事知道的多。
他知道,当年义忠王爷一共有七个子嗣,全部都没有成年,却都葬身在那一片火海当中。
景泰帝回头,冷冷的道:“y辱母妃,诞下逆女,举兵谋反,如此逆行,难道他横剑一刎就能一了百了?
自古以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若是他功成,其妻儿何人不坐享其成?
如此,他既然失败,自然该一同陪葬,又有何辜?
就算我不动手,想来英明的父皇也决不允许他们这样耻辱继续留在世间,左右不过是一杯毒酒赐死罢了……”
李守善无言,他已经看出来,景泰帝情绪已经彻底失控。
而且,他几乎已经将所有罪责承认,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必要再问了。
他看向太上皇,想要让太上皇做最终的决断。
太上皇却道:“丽妃所生之女,当真,是元祏的么?”
一句原本应该没什么意义的问话,却令景泰帝神色一收,略微沉默下来。
“是元祏的么?”
太上皇复问戴权。
戴权面色一变,却叩头道:“这个,奴才确实不知。”
不是不知,而是不敢确定。
或许,这个问题,估计只有丽妃自己才清楚,但是,她显然不可能告诉他。
不过,戴权心中有些猜测。
当初,陛下连义忠王府才不到一岁的小王子都不放过,为何却偏偏放过了身为“孽种”的十一公主?
他可是知道,当年的事情之后,十一公主一直活在民间,直到前不久,才传来她不幸身亡的消息……
可敢说,您的皇位,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得来的?
若真是这样,为何五皇叔、七皇叔他们,一个个都争先恐后的要造父皇您的反呢?”
太上皇冷冷的看着他:“逆子!”
“是,儿臣是逆子,谋逆之子,是为逆子,这一点儿臣也没什么可辩解!
但是,相对于太祖而言,父皇又何尝不是逆子?”
“陛下!!”
景泰帝的话,令叶琼等人再也站不住了。
景泰帝说这些话,是要彻底推翻朝廷,推翻他们这一脉的得位正确性么?
“让他说!”
太上皇冷冷道。
他倒要看看,景泰帝到底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父皇难道已经忘了,当年太宗猝然驾崩,父皇若是真的忠君孝悌,就该立自己的侄儿,太宗幼子为帝,而不是取而代之。
所以,是父皇给我们做的榜样,所以,三皇兄谋逆,儿臣也谋逆,我们一家人,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