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松惬意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在那矮胖汉子——石前辈的指导下,专注于抡锤锻打的独孤益,尚且没怎么感到累,便堪堪过了大半日的光景。
见天色已然不早,石前辈在“咕噜噜”灌了几口烈酒后,指着角落里的一个房间对独孤益道:“去沐浴更衣,待会儿老夫带你出去见见世面。”
“好宝贝,此物大抵是一样洞天之宝,否则,似石前辈这般喝法,纵有十个、八个这般的酒葫芦,怕是也不够他解馋的。”这般想着,独孤益放下了手里的大锤。
其二人所在的这“火工坊”,除却这处被拿来充作炼器室的厅堂之外,另有四个供人休憩的卧房,并角落里的那个专门用来沐浴更衣的小间。
石前辈所指之处,显然就是那浴房的所在。
不同于一般的宗门、世家,在恒丰典当行做活计之人,本就来去相对自由,再加之这个“石前辈”,似乎又颇为德高望重,是以,其二人雨夜离开这“残器柜”,并未受到什么人的阻挠或是盘问。
除却那抡锤锻铁的人形机关傀儡,这石前辈还有着数般不尽相同的傀儡,这大半日以来,他已经有意无意的在独孤益面前展示了数次之多。
独孤益狭隘的认为,这或许是对方满足成就感与虚荣心的一种方式,纵然其已然是一个修为高绝,为人所尊崇的存在。
及至两人收拾停当以后,石前辈引着独孤益坐到了一驾装饰华美,由着两头巨狼傀儡所牵拉的车辇上。
驱车之人,亦是一具为石前辈的一缕分魂所掌控的人形机关傀儡。
不同于在“火工坊”时的满身油污,石前辈在换上了一袭锦袍之后,多少有几分富商巨贾的意思,人饰衣装,说得大抵就是此事。
这残器当的管事,那个被石前辈唤作是张蔷的清颧老者,看着雨夜里那驾装饰华美的车辇,渐自远去的踪影,不禁低声自语道:
“为表小姐所赏识,又能得这个喜怒无常的石前辈的认可,独孤益这个小子不简单呐。”
傀儡之车辘辘而行,在这寒凉的雨夜里,显得有些萧索与寂寥。
车厢中一身锦衣的石前辈显然心情不错,这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同独孤益闲聊着,闲谈中独孤益得知两人要去赴的筵席可是堪比那琼琳之宴,彼处的主人,便是宇文世家的大老爷——宇文长风。
据独孤益观察,这石前辈虽是有些喜怒无常,纵是有几分桀骜不驯,但是对宇文世家的大老爷还是颇为敬重的,从其提到对方时那肃穆的表情,恭敬的话语便是可见一斑。
车辇一路西行,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又转而向北,不消一炷香的时间,堪堪停在了一处名唤山海楼的广厦面前,许是因着骤雨之故,酒楼门前诺大的一个广场上,眼下却是“门前冷落鞍马稀。”
作为此番的宴客之人,宇文长风大老爷倒是乐得如此,这般萧条、凋敝的情形正是他所求之不得的。
人言最是可畏,尤其是在这非常时期,于风口浪尖上的宇文大老爷,等闲是不敢闭门谢客,专事自己的宴客之事的。
令独孤益极为诧异的是,风雨中,酒楼前,身份显贵的宇文大老爷,正披着蓑,戴着笠,专为等待其二人的到来。
山海楼二楼,诺大的一处雅间中,仅有寥寥数人而已,自宇文长风以下,还有海族大司祭于北溟,海族之皇于沫,宇文家大少爷宇文望月,以及恒丰典当行大掌柜张澜。
这几位可都是名震川海大陆的存在,独孤益纵是修为低微,又如何有不认识的道理?
“老夫的关门弟子于暮洋都没有资格参与的筵席,师兄却又为何相携这个筑基期小子一同至此?他……可是面生的紧呢。”
说话的是海族大司祭于北溟,此言既出,令得此间本就沉闷的气氛,变得更为压抑了几分。
闻听此言,主座上的宇文大老爷,虽是面有为难之色,却并未开口说什么,倒是那石前辈,屁股还没坐热,就自雕花木椅上“腾”得站了起来。
其右手之中光华亮处,一张散发着浓重霜寒气息的水蓝色符篆,便是为其自随身所佩饰的乾坤袋中取将了出来。
而于北溟的手中亦是执定了一张幽蓝色的符篆。
“冰脉符”那符篆方自出现在于北溟的手中,独孤益当即猜出了个大概,多年前,他曾有幸见识过这一般威能极大的符篆,对于其上所附带的霜寒之毒,可谓是记忆犹新。
“两位师弟,切不可为此事大动干戈,人既来了,吃饭嘛,无非多添置一样碗筷而已,对于师侄于暮洋,为兄亦是颇为欣赏,于师弟不妨唤其一道过来热闹、热闹?”
见两人一触即发,宇文大老爷当即打圆场道。
事情虽然是因为自己而起,独孤益却是全然没有尴尬、难堪之意,面对着这一桌丰盛的菜肴,他是该吃吃,该喝喝,一幅浑不在意的模样。
人之所以能够走到一起,总有其原因所在,纵是石前辈同着佝偻老者于北溟之间有着诸多的不自在,但明眼之人都能够看得出,其二人对宇文大老爷却是一般的敬重。
所以宇文长风方才的一番话,对于其二人还是极有分量的。
石前辈极为好酒,纵是海味山珍当前,他也是很少动筷,只是自顾自的品着席间的佳酿,这般一个好酒如渴之人,真真是苦了作为此次筵席的侍酒——张薇。
这个恒丰典当行的大总管,眼下赧然成了石前辈的专属,此女斟酒的速度全然跟不上对方的豪饮。
许是席间众人俱皆知道这石前辈的嗜好,又或是事不关己,总之他的这般行径,竟是不见一人稍加劝阻。
为其捎带而来的独孤益,在思量再三之后,于大块朵颐之际,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对方一二,于是他想好措辞之后,便轻扯石前辈的衣袖道:
“前辈,少喝点儿,此间事了,小子带你到一个好去处,倘眼下就喝的泥醉,今夜或许你会错过很多……”
“有什么比之于这‘红袖添酒’更为令人爽畅之事?”丝毫不避讳席间众人,这石前辈极为随性的说道。
许是说者无心,可众人在闻言之后,鄙夷、浅笑、愠怒、羞恼……等等不一而足的情绪却是出现在了脸上。
尤其张薇这个生得颇为普通的女子,更是霞飞双颊,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虽是张澜的贴身婢女,但自小到大对方一直视其为姐妹,几乎没怎么安排她做过什么琐事,更别提似眼下这般于筵席上不停的为一个男人斟酒了。
这也罢了,可对方在豪饮之际,还对自己评头论足,此多少是她所不能够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