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问李纲最不愿意跟谁打交道,无疑就是这个循王。
皇帝不在京的时候,权臣去接触皇室的大宗正,很容易招惹非议,惹一身的麻烦。
而循王多数情况也不会接见李纲这些外臣,尤其是皇帝不在京城的时候。
权相和皇室大宗正的接触,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联想,引起朝堂的动荡。
当初赵光义兵败高粱河的时候,朝臣们拥立赵德昭为新帝,结果还没登基呢,赵光义回来了,场面一度非常的尴尬。
闹到最后宰相被贬,赵德昭被逼自杀结束。手机端::
但是李纲为了粮草之事而来,循王就不可能视而不见。
“龙团胜雪上等好茶,给李太宰泡一壶尝一尝。”循王赵士叮嘱着仆从,笑着在客厅之门迎着李纲。
“拜见循王。”李纲拱了拱手,身后有两个皇城司的亲从官,脸色森严的站在李纲的背后一动不动。
李纲把他们从阴影的地方找了出来,是需要他们做个见证,防止官家心中起疑。
赵士和李纲当没看到这俩亲从官一样,一阵寒暄之后,李纲切入了主题,抿了一口好茶说道:“听闻太上皇也非常喜欢这龙团胜雪,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赵士脸色一变,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太上皇近日每日观澜阁品茶问道,倒是快活,一如往日。”赵士说的很委婉,但是两个人都听懂了这句话的含义。
那就是这次军粮之事和赵佶没有关系。
李纲摸着茶杯不说话,等待着赵士的解释,他是给皇帝办事,自然没什么心虚不心虚的,而且谁不知道李纲发起狠的样子?
当初八门进京,七门勋贵诛杀到只剩一人,此等大案面不改色,诛杀宫人和夷三族大案一件接着一件,手段之残酷,历代之罕见。
赵士想了很久,还是摇头说道:“据我所知,太上皇近日没什么异动。你知道我那个弟弟,他自己知道自己有几斤脊梁,他现在的日子比过去二十六年都快活的多。”
赵士还是用自己大宗正的身份,保了一手自己的弟弟。
自己弟弟赵佶最适合做什么?
风流才子。
做皇帝这件事对他来说,太难了。
被自己大儿子关在艮岳宫里那半年,他的那个弟弟算是彻底看开了,权力这个东西,要看天赋,他真没那个天赋。
赵士脸上带着苦笑说道:“你知道李师师姑娘留下的那个观澜阁,月进数万贯,名声鹊起,怎么说呢,太上皇现在的日子,比过去二十六年都过得舒坦。”
李纲闻之,也是哑然失笑。
他最担心的就是太上皇这里出了幺蛾子事。
那个不靠谱的皇帝在龙椅上的时候,太不靠谱了,以至于李纲下意识的就怀疑是他不甘心权力从手中滑落,从中作妖。
但是现在想想,其实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了。
有一说一,现在太上皇的日子,比过去好太多了。
太上皇在龙椅上那是什么日子?
封桩库的内帑空空如也,他想建个艮岳宫,都得劳民伤财攒上好几年,被朝臣指着鼻子念叨,被百姓戳着脊梁骨的骂街。
弄到最后,连五日一次的朝会,每天的常朝都迫不得已停下了,否则都是坏消息。
现在宫里的内帑富余,工部甚至天天上书要给皇帝建宫殿,皇帝还不乐意。
现在的太上皇,仿照旧历,他一个月领月例,都足够他过得日子比过去还好。
有什么不满意的?身份极其尊贵,皇帝的爹,谁敢惹?
皇帝越厉害,他的地位就越高越尊崇。
而且官家还把他的禁足令给解了,想去哪就去哪,日子不要太美。
赵士看到李纲的神情,也是放松的说道:“太上皇最近倒是想纳个妃子,但是官家不在京,他也暂时等着官家回京。”
李纲犹豫的问道:“那最近皇室里,有没有踪迹诡秘之人?”
“有!”赵士叹气的说道。
“谁?”李纲杀气凛然的说道。
皇室捣乱的次数可不少。
从官家登基第一天的赵楷,再到后面联袂地主和巨贾的赵构,再到后面的官家重病那次,燕王赵俣,越王赵偲就曾经联袂,要还政太上皇。
赵士叹气的说道:“官家的同母胞弟,太上皇的第五子赵枢,善偶俪对偶,博闻强记。”
“前些日子,他极为活跃,接连派出了仆从,接洽了不少的邸店一等商贾。我当时知道的时候,惩戒过他,他也答应不再接触邸店商贾,今日李太宰登门,没成想还真的出了事。”
“愚蠢啊。”
大宋有兄终弟及的传统。
赵佶的长子是现在当今皇帝,次子早殇,三子赵楷前不久‘坠马’,四子赵楫早殇。
五子赵枢,眼下自己的哥哥们死的死,坠马的坠马,而他素有文采,前不久还发生了一件趣闻。
有一次赵枢碰到了一块唐人书下的碑文,碑文对仗句,大约有三千句。
赵枢就和友人打赌,朗诵一遍,看谁能够背记的更多。
而他的友人朗诵一遍,回到家就默写了一遍,忘记的地方,就空缺,只缺了十四字,还甚是得意,拿到赵枢的府上炫耀。
而赵枢随意的将这十四个字填上,并且把自己默写的碑文拿出来,一字不差。友人惊诧不已,连连夸赞。
而赵枢当时非常谦虚的说道:“休夸我能胜人,胜如我者更多。”
一时间传为美谈。
李纲听说过这个事,但是眼下看来,那场比拼记忆碑文之事,怕是作秀了。
其目的,就是为了自己想要做的事铺路。
“就一人吗?”李纲正襟危坐的说道。
赵士看着李纲的模样,就知道李纲怕是多少知道些什么,现在京中的指挥使程褚,可是在八门进京时候一起平叛之人。
皇城司知道的消息,李纲多少也会知道一些。
“还有一个太上皇的六子赵杞。说起来,还是太上皇当初做的孽啊。”
赵士回忆的说道:“当初金人南下,太上皇仓促南幸的时候,赵杞日夜侍奉左右,衣不解带,食不食肉,太上皇制发愿文,述祈天请命之意,以授赵杞。赵杞顿首喜极而涕泣。”
“前不久赵杞多次出入赵枢府中,两人交往甚密。此次山海关军粮断了,应该就是这两个人了。”
李纲脸上露出了微笑,说道:“多谢循王了。那某就告辞了。”
“太宰准备如何?”赵士站起身来,小心的问道。
“自然是绳之以法,送到来州交给官家去定夺。”李纲笑意盎然的说道。
只是出了府门的李纲板着脸,回头看了一眼循王府。
“老爷,咱们回家还是?”老管家拉着车问道。
“去开封少尹府!”李纲摇头,闭着眼深深的吐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