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聚在希尔顿套房里,好一阵子都没人说话。
奚钩月坦然地坐在床边,让晁千琳倚在自己怀里保持坐姿,方便她和那二人讲话。
晁千琳体内的霉菌虽然被她抽走了,四肢关节处亏空的肌肉和血管的溢血却只能慢慢恢复,现在动一动都很难。
任道是看得出晁千琳伤得多重,却像不知道一样自顾自地翻着手机,似乎他之前所说的要紧事也没多要紧。
最后,还是晁千琳问道:“都十点多了,你跑到我家来干什么?”
“你也不谢谢我救你一命?我要是没来,三凶就得手了诶。”
“你是救了他们一命吧,我可没打算让他们活着离开。”奚钩月冷冷地说道。
“好好好,我造了二十八级浮屠,阿弥陀佛。”任道是随口说着,瞥了眼一边的卫语信。
晁千琳会意,对卫语信说道:“卫教主,刚才打扰你休息了吧,不早了,你先去睡吧。”
卫语信深深看了任道是一眼,还是回到隔壁他的房间去了。
明明房间里没了外人,任道是依旧摆弄着手机没有说话。
“喂,他走了诶。”奚钩月不耐烦地催道。
“等等啦,你闹那么大,给那边善后很麻烦的好吗?你们还想不想回家住了?”
奚钩月自知理亏,只好低头,摸着晁千琳的头发。
她还以为自己刚刚那么一闹,晁千琳再也不会理睬她,没想到她还和往常一样,依旧是自然而然地若即若离,不躲避她的眼神也不在意与她对视,对她的触碰没有丝毫躲闪。
奚钩月终于懂了这份冷情到底有多彻底,也懂了为什么她若无其事地把利用她的事说出来比她遮遮掩掩地放冷枪更让她受伤——
她就像只不讨主人喜爱的宠物,无论她是笑是闹,饭盆里的猫粮都不会少,从来不必担心被抛弃。可她若是走失,对方也不会焦急地粘贴启事出门找寻,因为对方比她更清楚她依附者或附属品的含义,有和无根本就不重要。
她根本就不重要。
明明懂了,依旧嫉妒、依旧受伤,她却因为刚刚爆发过,完全没法再多说些什么。
她爱她,这能怎么办?
奚钩月的心思越飘越远,没看到另一边的任道是把手机屏幕对晁千琳比划了一下。
晁千琳回他一个苦笑,示意自己懂了。
任道是有意清清嗓子:“千琳,这要怎么处理?”
“这需要处理吗?”
“当然,”任道是正色道,“我们现在手里的牌不多了,卫语信没了意义,再让她这么研究下去,齐升逸的资料就也没有意义了,但是她手里可是实实在在地有个齐升逸啊。”
晁千琳反问道:“齐升逸的意义不就是他脑子里的资料吗,既然资料都没了意义,他又有什么意义?”
“怎么可能?”任道是不知道晁千琳是不是在假装不懂,哽了半天,终于还是把话憋了回去。
他和齐升逸的协议她应该只是不知道具体内容而已,没理由不知道这件事的存在。
齐升逸作为上一战的原定BOSS,却因为晁千神的抢夺和任道是的协议续命到现在,这本身就算得上因果的扭曲,在适当时间使用齐升逸必定能扭转某种既定的战局,这个雏子们分为几派纷争的时刻,这么强力的武器怎么能落在他人手中。
任道是虽然有“协议”这个引爆器,炸弹却不一定炸到谁头上,他可忍受不了这种命悬一线的感觉。而且,他帮齐升逸续命的同时,说不定齐升逸也在帮他续命,一旦奚满月先一步使用这份因果,那他现在这个众矢之的说不定就要玩完。
而晁千琳之前说过要去见齐升逸,明显是懂得其中关窍的,现在的装傻充愣反而显得很是诡异。
任道是从来都搞不懂晁千琳的心思,毕竟她对他们这群异常在心理层面的人来说实在是过于正常了,一个正常人经历过诸多毁灭性打击之后会呈现怎样的极端不是生来如此的人能想象的,他的沉默到最后也只能是沉默,没什么新意。
晁千琳其实只是痛到不想说话而已。
她不会颤抖是因为伤及神经,神经反射几乎中断,所以现在正常思考也大受影响。而且她的自修复能力过于强大,细胞飞速再生占用了身体大量资源,现在她困得一合眼就能睡过去,偏又不能在任道是面前示弱,也不想让奚钩月喂她吃东西,烦躁得很想破口大骂。
正这时,晁千琳的空间感应突兀地颤了颤。
身边的天师和魔似乎都没感觉到这微妙的变化,晁千琳只能低声说:“能不能把卫语信叫回来,我怎么感觉隔壁人数变多了?”
任道是当即起身,见他关上房门,奚钩月立刻问道:“是不是三狗回来了?”
晁千琳道:“不确定,不过那个体量确实不像一整个人,也没有什么灵气波动。”
“我也去看看。”奚钩月把她放回床上,刚一起身,任道是和卫语信就开门进屋。
后者揉着自己的鸡窝头,光着膀子裹着床被子,无奈地问:“不是叫我回去睡了吗?”
“十一点就睡觉,你是原始人吗?”奚钩月用藤蔓把这人扯到近前,不动声色地感应他身上的五行灵气,却并没发现土灵辖的痕迹。
她对晁千琳轻轻摇头,晁千琳不禁皱起眉头,再次认真地感应隔壁的现状。奇怪的是刚刚徒增的体量竟然真的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好像之前须臾间的异常根本就是她的幻觉。
任道是和奚钩月都不认为晁千琳会出现这样的失误,可他们都没有体察空间的能力,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晁千琳则认真地打量着卫语信,二人对视之间,她竟晃神一瞬,像是失忆一般想不起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
奚钩月见她连连甩头,赶紧把她再扶起来,关节弯折,痛得晁千琳终于没忍住呻吟出声。
可这么一痛,她的脑子总算清醒了起来。
晁千琳暗自心惊,再次看向哈欠连连的卫语信,终于看到了顺着他眼眶溢出的生理泪水里掺着的微弱星光。
“卫语信,神对你说了什么?”
“什么?”卫语信茫然地看着她。
“我问,刚刚神对你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