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没事吧?”
话一出口,任道是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晁千琳连白他一眼都不屑,匆忙地转过白明的身子,查看他背上的情况。
只一眼,晁千琳的眼泪就再次涌了出来。
白明的长发被烧得不剩多少,从脑后下半部分到腰线以下,完全没了肤色。熏到身体两侧的焦黑还不算什么,更可怕的是刚刚剥离金属壳时对伤口造成的二次伤害。
除了绽开的血肉,密密麻麻、星星点点、形状奇异的银灰色金属卡在他的肌肉缝隙和骨头缝中,和血肉搅在一块儿,让这惨象居然有些奇异的美感。
可是,这一时之间,如何把数量巨大的金属碎屑和皮肉分开根本无法想象。
晁千琳再也顾不上去思考那些琐碎又难明的缘由,也顾不上自己极力维护的自尊,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听老任的话,直接回去的……”
白明紧紧搂住她,轻轻抚着她的头发,似乎一点儿都没感到背上的伤口,:“姑奶奶,别哭了,是我先不听话,非要和你一起来,先逃出去吧。”
晁千琳的心咯噔一下,她没想到白明居然比她冷静得多。
甬道那端的灵子聚合体一直都在,只是动作变得比之前迟缓许多,因为他们这边状况太复杂,她竟然忽视了它。
此时此地,凶险还未解决,确实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她狠狠抹掉了脸上的泪水,和任道是一起扛起白明。
仅仅两三分钟,晁千琳就丢了条手臂,白明也受了重伤,任道是烦得要命,却只能把抱怨憋在心里,飞速地转着脑子想办法。
【满月拖不了那东西多久,她那种人不会舍命给我们争取时间,应该马上就会撤回来。看刚才的情况,千琳打不破那种金属,就算不要命地冲进去,被罩住的雕像也没法启动了。】
【既然那个东西不是属于这个房间的陷阱,它到底是游荡在甬道的看守者,还是从某个房间跑出来的?如果是后者,它的房间现在是不是空着?】
任道是想到了离开的可能,却依旧凝着眉。
不同于刚刚岩浆弹陷阱的阴险,那个火精灵是肉眼可见的强硬,依旧一点儿也不好对付。
“老任,我们往那边走,去帮满月吧。”晁千琳显然和任道是想到了相同的可能性。
任道是应了一声,苦笑道:“是不是咱们每出来一次,白明就得濒死一回?”
晁千琳无奈地说:“不遇见这种事,都快忘了他缺魂少魄走霉运了……”
任道是默默叹气。
就算知道白明和他们是同类,他还是想抱怨晁千琳为什么不把他抛下。
而且,晁千琳看向白明的眼神让他心惊胆战。
【晁千神,你再不回来真的要凉凉了啊……】
这时候,他们已经明白这条甬道中为什么只有三面是熔岩墙壁了。
这是为了防止任道是之流使用土遁法术,或是物理性地挖到周围逃出生天,不通过既定的规则离开这里。
地下深处很有可能也有什么布置,只是他们难以想象。
而那几座雕像,就是这个处在地下深处的陷阱集合部,象征性地留给掉入此处倒霉蛋的一条生路。
各种强力陷阱的目的除了杀伤,也算是种考核。如果有能力破解这里的某个房间,就可以被传送回去,而后只要乖乖离开,别再继续深入探索这座墓,估计就真的不会有什么事了。
晁千琳知道自己从此以后,再也不会为了无谓的自尊冒这样的风险,尤其是身边有值得在乎的人时。
她此时此刻的痛心远远超过了手臂上的剧痛,撑着白明的脚步都摇摆起来。
更加不详的预感在火烫的空气中蒸腾不休,明明五分钟前奚满月就在前一个路口和他们分手,可这时,那个位置上除了火精灵可怖的灵气,根本就没有其他人存在。
靠的越近,晁千琳越是惊讶。
她能隐隐感到那个方向的火精灵在自己的灵觉之中存在位置上的偏差,就像是隔着一层玻璃去看水中的金鱼,虽然看得它存在,影像却被光折射得并不真实。
晁千琳问:“满月的钵盂是什么法器?”
任道是道:“钵盂一般都是空间法器,可以收妖收怪,至于这个有什么特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难道她想把构成火精灵的灵气收到钵盂里去?”
任道是摇头:“说不定她那个钵盂里之前就装着什么了不起的玩意儿,据我所知,满月身上的大部分法器都是放召唤兽用的。”
晁千琳见任道是似乎还没发现前方的异常,只能在离路口不足十米的位置提醒:“你和白明等一下,我先过去。”
“我去吧。”任道是把白明往她身上一卸,脚步极轻地从地下遁了过去。
他们毕竟在一条船上,就算真的要讨伐晁千琳的冲动,也要先有命计较。
然而,她面前火精灵的所在依旧诡异地偏差着,连任道是度过那路口的边缘后,气息都跟着消失了,显然那边出现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可能危机性命的未知接踵而来,晁千琳又一次哑然失笑。
她看向白明,突然有些释怀:“小明,咱们说不定真的出不去了。”
白明之前只是象征性地倚在她身上,这时撤回了胳膊,拉住她的手:“会出去的。”
晁千琳苦笑一声:“既然到了这种时候,也就用不着想什么从前以后了。白明,”她仰起脸,淡淡地说,“我好像爱上你了。”
白明依旧是那副惯常的笑脸,好像他什么都没有听到。
“我猜你又是不明白。”
白明认真地说:“我明白,我也爱你。”
晁千琳愣了一下,还是在疑虑。
【就算他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真的理解其中含义吗?】
白明不善表达,直接用行动回答了她藏在眼睛里的疑问。
他伸出手,捧着她的脸,轻轻吻了下来,又轻轻离开。
“我知道现在可以这么做了。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这么做,但是我知道现在我想这么做的时候,就可以这么做了。”
这段听起来语无伦次,实际上逻辑清晰的话让晁千琳忍不住放声大笑。
她也有过这种感受。
所以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又一次噼里啪啦地砸落。
她总算确定了一件事——那张沙发上发生的一切从来都不止有那一颗心在参与。
可是那又如何呢?
那条绷紧到极致的绳子,挺过了他们二人的拉扯,终究还是被命运和因果扭断了。
她一把扯住白明残损的衣领,狠狠吻了上去。
就算是逃避,这也必须是两情相悦的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