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满月的说法不无道理,只是还没进墓,一切依旧是猜测而已,休整过后,众人继续按地图前进。
比起盗墓小说中重重危机的旅途,这种压抑到极致的平淡行程说不定更让人煎熬。能聊的似乎都聊过了,众人也没有说笑的心情,只能相互帮扶着默默前进,糟糕的预感越发茂盛。
墓穴的位置在半山腰一处低地之中,之前大家走的一直是上坡,这时到了向低地下坡的路段,蓝晶和陶青随时都在查看GPS定位,试图找到那个本该明显的地缝。
明明是视野宽广的俯视角,周围稀疏的树木还都被之前的地震搞得东倒西歪,几乎不遮挡视线,可偏偏谁都没看到类似的地方。
忽然任道是指着不远处山间一米多高的一小堆废墟问:“是不是那边啊?”
果然,在处处都有树干残枝、石块的附近,只有那里所有东西相互掺杂堆成一堆,最不自然,像是有人为了打开通路,把它们翻开堆砌在了一处。
蓝晶拿着手中的地图,皱着眉头:“看坐标的话,我们已经很近很近了,那边应该……”
陶青迫不及待地说:“先去看看有什么线索吧。”
他其实早就不耐烦了,众人之中只有他与王教授等人相熟,自然越到附近越急切。
眼看他便要小跑过去,任道是却一把拉住他:“也不看看情况就敢瞎跑?”
陶青一惊,这才在焦急中回想起身处的情境,无奈地变成一副鹌鹑样子,等着这群天师在前开路。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在这样浓厚的煞气和秽气里泡久了,对微妙的波动变化没从前敏感,大家边走边观察了半天,到了切近也没感觉到什么异常。
不过,土堆边缘轻浅的脚印、工具挖掘采集过的印记、支帐篷打下的楔子都清晰可见,证明这里确实有人活动过。
只是这儿不光没有该有的帐篷和其他相关用品、仪器,连点儿生活垃圾都丝毫不见,一点儿也不像还有人在的样子。
陶青和任道是等人先入为主地查看起王教授小队的活动痕迹,分析着他们的活动轨迹和流程,晁千琳和蓝晶则百无聊赖地攀上了那座小小的废墟,不禁惊叹一声。
任道是等赶紧凑过来,都被眼前的情景噎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一道地缝老老实实地横在小土堆后四五米处,在凌乱的山间依旧显得突兀。
地缝足有五六米宽,十三四米长,深度也有十几米,就像是这座小山咧开嘴笑了。
阴云透下的天光不旺,却也能照进地缝深处,大概显露出修复放大的卫星图上那种有意仿木建筑榫卯结构做出的壁砖墓道。
而这一侧的地面边缘,还能看到一架被楔在地面的绳梯垂进深深的裂口之中。
陶青惊叹道:“……居然就在这儿?难道王教授他们是从这里下去的?”
“真是怪了……”晁千琳暗叹一声。
四十几米外的山坡上,他们一点儿都没有看到地缝的存在,甚至到了那个一米多高的小土堆前还是看不到这边巨大的裂口,结果,只一探头它就凭空出现在眼前,太蹊跷了。
蓝晶笑道:“先是鬼打墙,后是鬼遮眼,也不算奇怪啊。”
晁千琳苦笑着摇摇头,蹲下身闭上眼,刻意用灵觉感受里面的氛围。
地缝中传出了不见三光的幽幽凉气,和正常农家的水井、地窖没什么区别,煞气的浓度也和外界差不太多。
怎么想那些煞气和秽气的由来都应该是墓穴,地下和地上浓度相同明显更加稀奇。
“怎么办?下去吗?”晁千琳问任道是。
任道是把背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全倒出来,递了个小药瓶给晁千琳,无奈地说:“当然得下去了。给,一人吃一颗,免得下方空气质量不好中毒什么的。”
众人在一旁默默分药,他又继续拿出他的“小道具”——一个香炉、一束贡香,四面空白幡旗,一沓黄纸、一沓黄符。
蓝晶和白明都按晁千琳吩咐把贴近裂口的部分地面清理干净,给任道是留了块几平米的空地踏罡做法。
陶青则按照东西南北四个方位,替他把幡旗插在地缝四周。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地缝东侧,任道是站在空地上把桃木剑一扬,口中喃喃念起古怪的音节。
这不是常用的古音咒语,也不是和梵语类似的特定咒语,听起来倒更像是陕北方言。
叽里咕噜了大半天,晁千琳和蓝晶等人什么都没听懂,只有奚满月皱眉苦笑着,不时干咳几声,似乎在提醒他。
晁千琳回想起任道是给白明招魂那次出的“小状况”,立刻避着陶青低声询问奚满月:“他是不是念错咒了?”
奚满月点点头:“……请命护身的咒语他念了三遍了。”
两个女人都在客户面前拼命忍着笑,那边的任道是则满头大汗地用动作掩饰着自己的为难,极力回想自己念叨了三天的那几段鸟话。
看了大半天,陶青也凑过来小声问:“任师兄这是在做什么?”
奚满月高深莫测地看他一眼,笑着摇摇头,似乎不方便透露自己正一盟威道的老传承。
其实这套同样可以命名为“荡秽法坛”的流程,实际作用当真不好明说。
墓穴是死去之人的阴宅,下墓则是阳界之人不请自来,于情于理都不是什么好事。
道家常说阴秽之气会影响修为和功德,墓穴中便是存在于阳间的阴界,自然是阴气晦气最重的地方,所以做这种事之前要昭告上清,荡秽除噩。
可实际上,无论如何死去那方都是绝对的弱势群体,他们没有还手之力,只能任由活人闯入,毫无办法。
而且就算墓穴再阴再晦,那里也处于阳界万物的重重包围之中。阴阳接触是互相的,被入侵了阴宅,与其说是阴气污染是阳气,不如说是阳气吞噬了阴气。
按照道家说法,动人坟墓影响的是人家整个家族的气运,所以这种法坛的最大目的根本不是嘴上说的避免晦气,而是借着神的名义才能堂堂正正地为所欲为。
大半天,任道是的鸟语才总算念完,他在原地按天干地支踏着罡步,剑尖按南、东、北、西的顺序分别指了一遍四道幡旗,口中大声念着:“百!无!禁!忌!”
四道幡旗上发出金光,四种不同写法的祖天师张道陵讳逐渐浮现,任道是捏了两个手诀,总算是全套收工。
“辛苦了辛苦了。”晁千琳一边说着一边坏笑。
任道是白她一眼,恭恭敬敬地点燃三炷香插在香炉里,默默无语地等待着火头吞吃香身。
“任师兄是在看香头吗?”半晌,陶青忍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