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千琳不知道他的表情怎么那么像什么都瞧不起的晁千神。
这难道不是件值得正视的严峻的事吗?
“我好像知道这个……别人或许还能用另外的说法解释得通,可我的脸如果不是个有含义的特例,实在难以想到别的原因。
“可是,为什么要让我们成为神?难道是因为末法时代,需要新的神来加强民众对神的信仰?”
这是晁千琳想到过的唯一一个解释,可东方捷溪却笑着摇头,沉默一阵,似乎还是觉得好笑,又压着声音笑了许久。
晁千琳百思不得其解,却只等来一句:“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这,太荒唐了……哈哈哈哈……”
晁千琳一脸黑线,作为当事人,她觉得连带着自己都被东方捷溪肆意嘲笑了一顿。
“东方前辈……”晁千琳不耐烦地叫停他,“那么好笑都不能说出来一起笑一下吗?”
东方捷溪突然冷下脸来,严肃地说:“千琳,我真的觉得你们不知道更好,如果我或你高估了你的承受能力,可能引发的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这些旁观者就算知道真相,能帮上的忙和能造下的孽也都可以被天道轻易修复,可是一旦你们知道后作出逆天的举动,就有可能影响‘它’,改变一切。”
晁千琳叹了口气:“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它’到底是什么?”
东方捷溪道:“‘它’,是宇宙的起因,是万物的追求,是仅仅存在却永不存在的存在,是世界的尽头。”
这个哲学解答让晁千琳更加阴沉:“这就是回答?”
“对,一字不假,你可以自己领悟。”
“行吧……”晁千琳觉得他昨天的承诺都是假的,这哪里是讲明一切,这简直是搅浑一切。
她只能问更具象的问题:“那你为什么不让师傅教我空间法术呢?”
“因为你们成神的代价非常高昂。这样的神不是自发形成,而是受到上界控制的结果。凭空强行造神,一旦成功,受影响的不只是你们自己,还会波及整个世界的秩序。
“而且,‘它’的存在必然会破坏宇宙的守恒。从宇宙诞生开始就始终封闭的状态被打破的话,谁都没法保证宇宙有没有能力自我修复,也没法预估修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所以当初作为灵辖之首的钟家想要直接斩草除根,杀掉你们这些被选中的人。可惜这没那么容易,普通人身上背负的个人因果无法和你们抗衡,逆天杀神让灵辖家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而我和晁昭的立场从一开始就是你们的人生应该由自己掌握,虽然要救世,但没有必要把你们当成异端。
“晁昭收养了你们之后,我便建议他压抑你们神性的增长,根本性解决这个问题。他确实尝试了,结果呢,呵呵。
“他本身是金火两系并修的灵辖,便只把自身没有血统的金系法术教给晁千神自保,可是晁千神天赋好过头了,他只能用道法、巫术中和掉灵辖血脉对神性的追溯,结果就是造出了个危险的他。
“对于明显受波及更严重的你,他尝试逆天解决你身上的五弊三缺,来压制你身上萌生的神性。不过,五弊三缺后来确实被破解了,却不是晁昭的功劳,依旧是天道的自修复。
“而且你偷偷学习了火系灵辖的法术,很快就掌握了空间法术。晁昭只能禁止你练习来补救,可惜没什么成效。
“最可怕的是,你一天一天成长起来,代表神性的外表也在一点点成熟,宣告我们把你们封闭起来养育没有任何意义。
“晁昭到这个时候已经彻底理解了情况。我们作为外人,根本就没能力改变你们强硬的命格,就算他再小心翼翼做足功夫,晁千神的扭曲和你的成长也全是顺理成章进行的,他的一切反抗反倒变相地促进了这种顺理成章。
“他没有了别的办法,只能利用这些年的研究成果,献祭了自己,封锁了上万年来和灵辖家族保持交流的上方通道,尽可能减少上界对人间的影响。”
晁千琳表情木然地听着一个问题引出的前因后果,冷静到超过她自己和东方捷溪的想象:”东方前辈,这么说,神明知道灵辖们会阻止造神,还把造神的消息告诉了大家?”
东方捷溪摇摇头:“呵呵,想造神的神存在,不想造神的神也存在。你们既是神的选民,也是神的敌人。”
晁千琳的心鼓噪起来,突然有些发慌,却还是继续问道:“既然是这样,神到底是如何诞生的?”
东方捷溪颦起眉:“这是个老问题了,历代修者总结历史上所有的神明,也无法得出准确的结论。
“神的特质几乎全不相同,若说是善,又有太多神有人性上的弱点;若说是有力,又存在着诸多神明冤死生前,死后成神还依旧没改变什么;若说是得到大多数人的信仰,可是你和晁千神又证明了,神性的发展不受人数的限制。
“所以,没人知道,神到底是怎么诞生的。”
联系到昨晚和奚满月的谈话,晁千琳突然有了个不得了的猜想:“东方前辈,难道,那个‘它’就是来监测神诞生的原因的?”
东方捷溪显然愣了一下,不置可否地闪开了目光,灌起酒来。
晁千琳见他没有回答,不禁怀疑起这个想法:【东方捷溪说的‘它’应该不是个检测设备,而是个特定的名词,可是他的反应,又好像说明我说的没错……】
她思考的时候,东方捷溪把那瓶酒全部喝掉了,他把酒瓶往晁昭坟前一插,突然问:“千琳,你想成为神吗?”
“我……不想。我不喜欢被玩弄的感觉,也不想玩弄别人。我只想做我自己想做的事,爱我自己想爱的人。”
“那就记住你所说的,记住你想做的。”东方捷溪说着,站起身来,似乎就要离开。
晁千琳急急地问道:“东方前辈……我们真的,能摆脱被写定的命运吗?”
东方捷溪没有回头:“我不知道,晁昭也不知道,但我们选择相信你们。”
“可是为什么不早点儿把一切告诉我们,而是选择自己承受,甚至到现在还不说清呢?”
东方捷溪看着她,笑得很无奈:“越无知,越无畏。知道了‘命’的存在,就总会忍不住去想去信。现在的你,还依旧有勇气说自己的一切,都在按自己的所思所想行动吗?”
“我……不知道。”晁千琳垂下头,她甚至觉得自己早就不敢勇敢地说出这话了。
“如果真的可以按你想法做到一切,你最想做的是什么?”
晁千琳茫然地看着东方捷溪:“我……”
东方捷溪随手划开了空间裂口,留下一句话后就消失在山间:
“好好想想吧,那或许,会是最后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