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千神冷笑,不置可否。
他原本也不信任任何人,被背叛的感觉几近于无。
卫语信怕他先于自己去询问梁宽,当即带他去找那个掌握了情报的人。
这时已经是饭点儿,卫语信开车带晁千神和奚钩月在路上吃了点儿东西,席间只有奚钩月和卫语信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晁千神则暗自在思考着什么。
他这个沉默的样子让卫语信坐立难安。
或许是因为心虚,此刻的晁千神比身旁的奚钩月更让他害怕。
“你是怎么认识这个人的?”晁千神突然开口,吓得卫语信一个哆嗦。
“机缘巧合……真的。我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刚好碰到她的手,有些特定的事和我知道的事联系了起来,所以我确定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那你最开始知道这些,是因为什么?”
卫语信苦笑“我不知道,那些事好像一开始就存在我脑子里,包括你。”
晁千神逼视着卫语信,对方却毫无畏惧地和他对视。
半晌,晁千神把视线转到已经升起霓虹的街道“所以你就跟踪别人,掌握了他的住所?”
“呵呵,是啊……你难道以为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吗?”
卫语信把车停在一栋住宅楼下,按响了504号的门铃。
对讲器里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开了吗?”
“啊?没开。”
“咔哒咔哒”按动门禁的声音响了数遍,那个女声又问“开了吗?”
“开了,谢谢。”卫语信拉开楼门,低声对晁千神说,“可能把我们当成送快递的了吧。”
晁千神却不这么认为。
一进这栋楼,就有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传来。
这栋楼上有个灵辖,还是道法与灵辖之法同修的灵辖,和他一样,和晁昭一样。
卫语信没有骗他。
“我自己上去吧。”晁千神忽然说。
奚钩月没有异议,卫语信却不想让这个魔跟着自己。
关上车门之后,卫语信当即朝奚钩月一翻掌心,少女瞬间倒在副驾驶上,没了知觉。
“对魔也可以?”
卫语信自己都感觉有点儿不可思议,不过总算放下心来。
他抬头看了看亮着灯的504,嘴角勾起个古怪的微笑。
他不只是跟踪了那个女人,知道她的住址,而是亲自登门拜访过,还询问过相关事宜。
他万分确定自己已经从那女人口中得到了许多有用的消息,可是离开那女人家后的半年里,他日日被噩梦困扰,记忆以可感的速度迅速消退。
除却从那女人处得到的情报,他原本就知晓的情报也在头脑中一一消失,连他是从何得知晁千神其人这种纠缠他半生的事都被噩梦吞噬。
他试过再次登门,可每次都会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回到家中,记忆断层更加明显,若非有日记佐证,他连前几天做过的事都根本想不起来。
他不敢再见那女人,却对失控的记忆无可奈何,到最后,他不得不把更久远的、他不敢暴露的一切都写在日记里,才勉强在一堆胡言乱语中留下了较为重要的几件。
这件事严重地拖缓了他找到晁千神的进度,甚至让他在见到那条视频时才想起自己找寻的人对他有多重要。
那个女人,很恐怖。
所以,在这时候,把晁千神推给她,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晁千神按响门铃后足足两分钟,门才被打开。
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穿着一套淡紫色的分体家居服,站在门边疑惑地看着晁千神。
“您好,我是晁千神。”
那女人听到这个名字,很明显地愣住了。
“晁千神?”
她上下打量他一番,然后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晁千神也愣在门口,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
熟悉,熟悉,熟悉,熟悉,还是熟悉。
这说不出来的熟悉和看到柳小柏时不同,带着火烫的烧灼感,带着血腥味儿的年代感,带着让人眩晕的时空错乱感。
【她是……】
门又被打开了。
那个女人已经换好了一身常服,黑色的掐腰连衣裙笼罩着恰到好处的腰身,由此风韵还可窥见年轻时的风采。
“钟爻?”
晁千神愣愣地说出这个名字。
那女人点点头,往侧边迈了一步,把他让进房内。
晁千神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有再见到她的一天。
说起来,之前他也只见过她一面,还只有短短的一两分钟。
晁千琳的尖叫和哭声犹在耳畔,她扑在晁昭身前听了他的遗言,他则呆站在二人身边,看着持剑的钟爻轻轻落泪,对晁昭说了一句“我也爱你,再见”,然后消失。
他没来由地相信这女人不是杀害晁昭的凶手,却没有证据说服晁千琳。
三年来,晁千琳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他却全无所谓。
这女人来去无踪,除了从晁昭口中听到她的名字,知道她是上一代的钟家四凶之一,他们再没线索。
到如今,晁千琳身边乱事频发,连她都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或许她也发现了,晁昭的死其实和钟爻无关,背后的隐情难以叙述,她的偏执只是来自于钟爻临走那句话中的“也”字。
“好久不见啊,千神。”
钟爻亲昵的称呼听起来十分自然,晁千神应了一声,坐在了沙发上。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晁千神坦诚地说“其实我……不知道来找的是你。”
钟爻笑道“万物自有命数,就算不知道,你也是来了。”
“可能吧……其实我,有些事想问你。”
“什么事?”
晁千神发现事到临头,他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叙述自己想知道的事到底是什么。
晁千琳为什么是那副容貌?
这种容貌意味着什么?
她的存在在世界容许的范围内吗?
除了她,还有其他人是同样境遇吗?
她遭遇的一切是世界要抹平她的存在吗?
这些到底该以什么问题为突破口?
晁千神反复地张口闭口,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钟爻一直微笑地看着他,只等到这个大男人尴尬地说了个“抱歉。”
“没关系,你还没想好怎么问,对吗?”
这温柔的语气与她的长辈身份极其相称,其中疏离也带有年龄使然的高深。
晁千神点头,有些厌弃自己的无能。
钟爻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你可能真的还没准备好,不如明天再来找我。”
晁千神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我能准备什么?”
钟爻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准备一瓶好酒,我觉得我们要聊的,可能有很多很多。”
也不等晁千神回答,钟爻便起身送客。
“好吧,打扰了。”
晁千神只好离开,刚一迈出门槛,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一回身,背后的门猛地关上,正砸在他额头。
他眼前一黑,大脑涨得比额头上受到的撞击还痛。
【怎么……】
【……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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