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晁千琳的及时转移,她和白明体内的寒毒呈持平状态。
桃之作为一棵灵芝草,承担起为所有人疗伤的责任,并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治疗一结束,他就立刻带夭夭从沧镇离开了。
他有意在制止夭夭和晁千琳等人继续接触。
如果说夭夭保护的是他的肉身,他保护的便是她的心。
与其让她懂得原委徒增束缚和痛苦,不如始终毫不知情,当个天真的猫妖。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能力到底因为怎样的机缘出现在夭夭身上还没有定论,若是被其他里世界人知晓,他们这个已经足够醒目的组合又会惹上怎样的祸端就不好说了。
就这样,乱作一团的救援行动彻底落下帷幕。
众人回到岚城,各自休了两天假,才各自重回岗位。
到家之后,晁千琳就有意不与白明共处,休假的两天甚至会主动叫蓝晶上楼来。
她总感觉自己有些不对劲。
面对白明的时候,那种心脏发酸的奇怪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她却说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爱”什么的,她还从来没敢想过。
终于到了上班的日子,晁千琳有意没带白明和蓝晶,自己来打卡,浑浑噩噩地和任道是打了一整天游戏,她总算有些许找回“正常”生活的感觉。
傍晚,刚从钟家回来的奚满月先到事务所露了个面。
“满月姐!”
奚满月像是和“从前”一词划着等号的使者,让晁千琳格外惊喜,硬是扑上去抱了她一下。
奚满月的行李箱都被撞倒了,她赶紧把这个“小孩子”从自己身上揪下来,递给她一个白色的信封:“千琳,信箱里有封给你的信。”
晁千琳捏了下其中的硬物,脑内突兀地响起了一声钟鸣。
【纹盒。】
“钟家那边怎么样啊,他们没有欺负你吧?”
她故作轻松地问着,手却自顾自打开了信封,拿出那张薄薄的纸张。
展开,阖上,动作间的一瞥不超过三秒,晁千琳和奚满月的说笑还未停下,大脑却在瞬间一片空白。
奚满月没察觉到她的异常,继续说着什么,可晁千琳自如作答之下,不论是对方,还是自己口中的言语,都像是视频上方飘过的弹幕一般,只是存在,却完全没进入她的大脑。
当她再次展开那张纸时,她已经走在路灯下,不知什么时候下班,也不知什么时候就这样一步步漫无目的地走着,更不知自己到底走了多久。
比夜更暖的灯光拉长了一切的影子,晁千琳拼命挑拣开纸张上小虫投下的影子,反反复复把那张纸看了数遍,大脑无论如何都无法运转。
【……这是什么?……我在哪儿?……几点了?】
晁千琳抬起头,就看到自家小区熟悉的淡蓝色招牌。
她居然从事务所走回了十多公里外的家。
【大哥怎么还没问我到家了没?】
她翻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看毫无未读痕迹的微信和短信,走进小区。
白明就站在小区门口,看到她走过来,匆匆迎上来:“姑奶奶,你回来啦!”
【对了,他走了,就留了一行字给我。】
“千琳,要事急驱,不知归时,盼你安好,勿念。”
“姑奶奶?“
白明的呼唤把晁千琳从愣神中惊醒,她“啊”了一声,任由他拉着自己回了家。
复式公寓一盏灯也没开,空空荡荡。
晁千琳坐在餐桌旁,打开了餐灯,整个人就保持着坐姿,不动了。
白明也坐在她身边,呆愣愣地看着她,平日里惯常的笑容也未带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晁千琳站起身,从酒架上拿了瓶红酒,抱着瓶子直接灌进胃里。
白明拿了两只杯子,放在餐桌上,夺过她手中的酒瓶,倒进杯中。
“小明,你也要喝吗?”
“我陪你。”
晁千琳苦笑了一声:“不要勉强。”
白明一脸认真地看着她:“不勉强,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陪着你。”
“好,干杯。”
两人举起酒杯,都是一饮而尽。
“苦吗?”
白明摇头,表情却很挣扎。
晁千琳笑了一下,忽然又收住笑容,倒了杯酒,一口干掉。
白明刚要跟上她的进度就被她按住了手:“小明,你到底是谁?”
“白明。”
“你不是。”
“你说我是白明,我就是白明。你说我不是白明,我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晁千琳还没喝多,却受到酒精的熏染,情绪变得极其起伏不定:“小明,那我是谁?”
“姑奶奶。”
晁千琳摇着头:“我是晁昭的徒弟,我是晁千神的妹妹,我是任道是的员工,我是蓝晶的主人,我是奚满月的同事,我是奚钩月的"qingren",我是齐升逸的试验品,我是奚成必的奖品,我是杜秋风的线人,我是任世间的盟友,我是你的姑奶奶,可是,我是谁?”
白明静静听着,什么都没说。
“我一直在想,到底什么样的父母,才可能生出我这样的女儿。我的脸,我整个人,到底属不属于这个世界,到底有什么,能证明我确实存在于这个世界……”
泪水不知什么时候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的声音却不见哽咽,清晰又冷静,甚至显得有些冷漠。
“我现在,终于有了跟这个世界的联系,可是我……
“……我不想要了,我不想要这样的联系,我,希望我是个无牵无挂的个体……我希望我没有父母,没有兄弟,没有师长,没有一切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这样我才能……”
白明突然打断她的话:“千琳,别说了,你不能再说了。”
晁千琳看向白明,他眼中的严肃让她猛地嚎啕出声:“我要说,凭什么我不能说,我……”
白明突然捂住她的嘴,狠狠搂住她,把她的声音压在怀里:“你不能说,不能说。”
晁千琳挣扎、推搡、掐拧、捶打着白明,可是对方就只紧紧抱着她,直到她所有的话语都在呜咽中模糊,和眼泪、涎水、鼻涕一起浸在白明的衣襟上。
白明抚着她的头发,口中发出“嘘”、“嘘”的声音,让她逐渐冷静下来。
“千琳,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说。”
晁千琳哭得脱力,整个儿倚在他怀里,微微点了点头。
歇了许久,她才抬起头看着白明。
他的脸上又带着惯常的笑容,此时此刻,其中真意却被晁千琳窥见。
“你……”
白明摇了摇头,更努力地勾起嘴角。
晁千琳颦着眉,也用力勾起嘴角,泪水依旧在脸上流淌。
白明牵着她到洗手间洗了脸,又帮她拿了睡衣,自己也换了件t恤,送她回房间。
空了近月的那间卧室片尘不染,连晁千神的残影都从阳台上被驱逐。
躺倒床上时,晁千琳依旧紧紧拽着白明的衣角,他便在床边和衣而卧,陪她熬过了这个最漫长的夜晚。
—第七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