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法阵的事儿嘛。”
任道是瞄了一眼蓝晶,意思是“单独”找晁千琳,有旁人在这儿不方便说话。
蓝晶明白他的意思,却坐在那儿没动。
他就是想知道,自己在晁千琳心中,到底是旁人,还是晁千神一样的自己人。
晁千琳故意顺着任道是的话:“蓝晶,你觉得这个法阵刨去那个挨不上边的灵辖标记,要怎么解?”
蓝晶耸耸肩:“这法阵早就出现过,我和宁家登已经解过了。”
任道是看他直言破绽不愿回避,晁千琳也不提出来,只好加了砝码:“这真的是今天凌晨才出现在街头的法阵,而且,这些标记就是法阵自带的。”
他特地强调“自带”,目的是说明这不是他为了留下晁千琳,有意在法阵上添加的多余暗示。
晁千琳果然警觉起来。处理法阵和灵辖标记显然共同联系着一个人——晁千神。
她随口说道:“蓝晶,我不喜欢今天这条裙子,你好像没小明懂我的喜好。”
蓝晶心中的五味瓶瞬间被打翻,却只能笑着回:“那我带白明去楼下帮你选条其他的。”
门又一次被关上,任道是大摇大摆地坐在晁千琳身旁:“突然又感兴趣啦?”
“我大哥……和这件事有关?”
“我也不是很清楚。”任道是缓了缓,慢慢开口,“其实,他离开之后,特侦队查了他的通讯记录。”
“你们对他重视到这种程度吗?”
任道是坦诚地回答:“他是你哥,不得不重视。”
“那到底查到什么了?”
“一条未知的网络电话记录,和一条同一个iP地址发来的短信。
“短信里,对方自称是他的粉丝,明确提到要向他透露街头法阵活动的相关情报,约他单独见面,而且,情报无误。”
晁千琳看似波澜不惊,内心却被任道是一番话搅得天翻地覆。
她假设过晁千神离开她的种种可能,都与这毫无关联的事实相差万里。
“你先不要多想,街头法阵活动的幕后到底是什么人或组织现在还不能确定,这条短信的发件人和法阵事件有什么关系也不能确定,晁千神是不是和跟法阵事件相关的人离开更不能确定。”
“我知道。”晁千琳平静地回答。
然而,从看到纹盒被摘下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很不平静。
她觉得晁千神应该不知道她把纹盒交给了齐升逸,可他或许已经在日常对她细致入微的观察中发现了。
所以,他的那个动作其实是一种宣示。
他要为他们的关系制造节点。
他想告别原本兄妹、同门、青梅竹马间的羁绊。
而她摘下纹盒的目的也是如此。
他们像两条平行线,都向着某个方向弯折,可是弯折后的结果到底是相交,还是渐行渐远,尚未可知。
任道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晁千琳发愣,却不料晁千琳忽然问他:
“你现在高兴了吗?”
“哈?”
“你难道忘了,现在的情况,导火索就是你那番话?”
任道是干笑了一声,正色回答:“不,千琳,我一点儿都不高兴。
“我不懂‘爱’是什么,但‘爱’在晁千神身上一目了然。而你,太复杂,我看不懂。
“所以,我感兴趣的只有他。”
晁千琳也陪他干笑了几声,话锋突然一转:“你为什么不帮夭夭找桃之?是奚成必要你把夭夭困在我身边,提防奚钩月吗?”
四大家族虽然没有寻人法术,但寻找桃之需要的权限和手段多不胜数,哪怕是像她这样调集信息,也容易万分。
而事务所的深浅,任道是从未暴露。从晁千神整理的那诸多资料上来看,任家和其他三个家族行事风格有本质上的不同,其手段的实用和高效他们很难想象。
可任道是偏偏陪着夭夭吃喝玩乐了八天,什么都没做,不可能没原因。
她这么快就迈步向前让任道是反应了几秒,才答道:“不是,这是满月的交代。”
“为什么?”
“你不也这么做了吗?”
晁千琳一笑,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充分地利用资源,这资源不只包括她几乎可以随意使唤的特侦队,还包括蓝晶和摸不透的张一仙。
即便此刻拿到了桃之的位置,她也没有分享给夭夭,而是任夭夭顺着她一步一步摆在夭夭面前的傻方法自己探索。
他们都是坏人。
“我问的不是这个,而是你为什么要听满月的话?”
任道是回答得很是恳诚:“因为我也想这么做。你现在很危险,千琳。”
晁千琳沉吟片刻,决定不再纠结这件事:“这些不需要你特地把我留下,只要打个电话就能说完。”
任道是叹了口气:“你就不能装得糊涂点儿吗,明明长成这样就已经够危险的了?”
“要我扮猪吃老虎,像你?”
任道是恼火地说:“我就是猪。”
“好吧,猪,你还有什么事没说?”
“哎……”任道是一声长叹,“有人想见你。”
晁千琳调笑道:“多重要的人,需要任老板亲自上门递柬,又一个白靖廉吗?”
白家大火才是真正的万事开端,被晁千琳这么一提,任道是满脸寒霜,他又叹了口气,郑重地说道:“任世间。”
“任家族长为什么要见我?”
“我真的不知道。”任道是依旧是那副严肃又无奈的表情,和他日常嬉笑顽劣的样子全然不同。
晁千琳站起身,拿起那条蓝晶带来的新裙子:“好吧,我换完衣服,咱们就出发。”
任世间就住在晁千琳家附近的连锁宾馆,毫无排场可言。
两人分坐在标间的两张单人床上,场面显得有些尴尬。
面前的老人看起来不比奚成必年长多少,实际年龄却已经有九十七岁了。可能是因为他身材较胖,皱纹都被撑开,面色比奚成必还红润、精神,面相也显得更加和善。
饶是如此,晁千琳还是觉得他眉宇间带有些许戾色,整个人都有些别扭,仿佛这副白面捏就的皮囊底下包裹的不是豆沙,而是芥末。
“委屈晁小姐特地来这种地方见面,老朽任世间深感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