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晶,请问是你的触觉被封锁了,还是你本人是我看到的幻觉?”
蓝晶垂头想了想:“我有没有回答过你之前不可能知道的问题?”
“好像有吧……”
蓝晶叹了口气,又看了一圈周遭景物:“看来我们被幻境连接在了一起,却在现实中被分开了。”
“所以这两个小女孩其实是扑向我的两把飞刀?”晁千琳看着那一条细嫩的手臂穿过蓝晶的身体,抓住了自己的头发,突然有些无奈又有些伤感。
蓝晶看她落寞的表情,把她更紧地搂在怀里:“陛下,今天,辛苦你了。”
“可是我……全程都在醉生梦死,什么都没做,连自己都保全不了。”晁千琳说着,自嘲地笑了两声。
“但是你促成了现在的一切。”
晁千琳一时语塞。
蓝晶的话无褒无贬,只是陈述事实。
影响力也是一个人的能力。
就像是资本家在宴会上被有投资需要的创业者团团包围,就像明星在机场走过勾住媒体和粉丝的手指按下快门,就像杀人狂凭一张通缉恐吓着全市中小学提前放学。
她什么都没做,仅仅是存在于此,却引导着事态一步步的发展。
这样的影响力是很多人献祭自己和他人的一生都无法得到的。
奚家的预备族长、桃灼堂的反叛头目、货真价实的魔头为她在此处争斗,没什么比这能更真切地让她了解到自己的价值。
可是,这有什么意义?
她生来如此。
不是用这双手握住命运,而是被命运握住了自己。
晁千琳回抱住蓝晶,低低地说道:“我真的,再也,不想,遇见幻术了。”
她一句一顿地说着,全封了自己的五感,眼前一黑。
再睁开眼,抱着她的人已经不是蓝晶,而是奚钩月。
看她醒了,奚钩月摇着头浅淡地一笑,居然比未入魔时更像个普通女孩。
离得这么近,晁千琳才看清她碧绿的眼睛,更加搞不清这到底是幻觉还是现实。
一道天雷骤然劈下,奚钩月勉强躲开,整个人摇摇晃晃,差点儿把晁千琳脱手扔出去。
晁千琳惊讶地发现她半边身子都已经烧成了焦炭,现在只剩下一条手臂,之前被她当做“飞刀”的,是奚钩月用来固定她的两条藤蔓。
“你的手?”
奚钩月没说话,脚下已经没有植被可踩,只能在地面luǒlù着的钢筋上纵身越过巨大的塌陷。
晁千琳极目四望,周遭居然一片空阔,一个人都没有。
原本形成迷阵,让人迷失方向的集装箱都掉落在脚下的深坑中,而坑中确确实实存在着桃源号,桃源号上似乎也没有任何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奚钩月胸口一热,闻到血液的腥甜,知道晁千琳又呕血了。
可是又一道天雷直劈下来,比上一道来得更快更猛,她根本没精力顾及她。
这已经是第四十五道,还有四道她就要熬到头儿了,但她不只遍体鳞伤,还抱着自己最不想伤害的人,奚钩月急躁得不行。
而这诡异的事态其实全部都要怪她自己。
因为她不愿离晁千琳太远,道道天雷被她避过,都击在了大阵之上,帮了杜秋风一个大忙。
当时的奚成必已经解开幻术,杜秋风当即发动了新的范围幻术,想借着混乱无比的情况彻底攻下四大家族。
没想到赶过来的奚成必在路上也发动了伪港上最大的法阵。
主阵会被费尽心力建在这个没有任何现有港岸为凭依的地方,有三个理由。
一是给四大家族的前期准备争取时间,防止主阵的情报事先外流。
二是用可以随意排布的集装箱和塔吊围成让敌人丧失时间感和方向感的阵法,最大范围地控制住桃灼堂众妖。
而三则是建立在一和二之上。
所谓的大阵,从一开始就有两个。
那张模糊的战书,写明的津城港太大了,大到包含了数个口岸和这个临时搭建的场地。
四大家族阻止情报外流除了保护这些阵法的细节,还为了掩盖他们分别在两处布阵。
集装箱和塔吊布成的迷阵模糊了方向和时间,也模糊了下方压住的巨大传送法阵。
这个传送法阵链接的位置就是津城港的主港口三号港,那里列队等候的是同袍会派来镇压桃灼堂的各堂精锐。
因为下了战书,奚成必也抱着居高位者的自尊,希望打得杜秋风心服口服,所以第一战只用自家的天师和他们相对。
按照和杜秋风相同的备战思路,奚成必也准备了第二阶段——迎头痛击之后,他要把这群满心不甘的妖怪交到他们的自己人手上,让他们被同样遭受背叛的同胞处置。
大阵发动时,晁千琳正被蓝晶携着,挂在集装箱上岌岌可危。
杜秋风的幻术和传送几乎是同步进行,他作为全场唯一清醒的人,自然不会放过晁千琳这个已经到手的“战利品”。
奚钩月一直在远远注视着战况,她失了使用幻术的能力,居然也产生了对幻术的免疫,见晁千琳又被杜秋风夺走,当即过来抢回。
可是,传送法阵能够传送的灵子量是有限的,成魔的奚钩月远远超出了那个数值,被她抱着的晁千琳受她波及,也没有被传送到主港的大阵。
光华闪过的一瞬间,周遭的人和妖都消失一空,奚钩月不自觉地欣喜了几秒,才被又一道天雷提醒了现状。
她还在渡劫,拖上晁千琳实在不是什么好主意。
杜秋风若是能把晁千琳带到那边的大阵,也肯定会被四大家族和同袍会的众人制止,奚钩月不出手她才会更安全。
可抢回晁千琳是她的第一反应,即使是现在为了护住她失了一条手臂,奚钩月也谈不上后悔。
又将将避开一道天雷,奚钩月在心底默数:【四十六。】
听着还没彻底消散就再次响起的轰鸣,她低下头对晁千琳说:“这只手是我欠你的,抱你吻你的事,差点儿杀掉你的事,不要恨我,好吗?”
晁千琳干笑了一声。
无论是之前对她造成的伤害,还是此时强塞给她的补偿,从头到尾,这个人都在自说自话。
“钩月,我是一个‘人’,你给我的伤害和补偿我都有权利不要。
“你想要的爱和原谅,我也有权利不给。”
奚钩月点点头,看着晁千琳苍白却坚韧的脸,熟悉的嫉妒和爱一齐溢出:“我明白了。”
这就是值得她爱的晁千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