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情况已经明了,任道是和世铛铛走在一起也不再那么尴尬,反而有说有笑地互相调侃了起来。
站在计程车前,世铛铛还是忍不住又一次问道:“任道是,你真的不喜欢晁千琳?”
“不喜欢啊。”任道是知道她和刚刚在咖啡馆中一样,问的是男女之情,所以想也不想地回答。
“那你也没有其他喜欢的人吗,哪怕不是家族中的?”
这也是她问过一遍的问题,任道是自然又是想也不想地摇头。
世铛铛定定地看着他,刚刚在分别前,她和晁千琳探讨过这个问题。
就像之前齐升逸所说的,很难有人在晁千琳面前会不以她的喜恶来控制自己的言行。
可如晁千琳所言,任道是是难得一个会和她像朋友一样互相揭短、互相吐槽的男人。虽然晁千琳因为和任道是朝夕相处,从没往这个方向想过,世铛铛却觉得这点实在是很奇怪。
“你难道从来没有过喜欢的人?”
这个问题把任道是问愣了,他突然发现自己从未想过所谓的关男女之事,就好像他是一个绝缘体。
见他呆在当场,没有回答,世铛铛说了句:“祝你早日找到个你也喜欢的人,而不是仅仅迫于压力结婚。”
任道是愣愣地说:“你也是。”然后目送着她上了车。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晁千神开车,任道是则一直沉浸在世铛铛最后的那个问题。
【喜欢的人……吗?】
任道是在自己的头脑中努力地回想自己的生平,试图找到一个女性甚至是男性来使其对应上“喜欢”这个词汇。
【对对方有**算是喜欢吗?还是那种言情小说提到的见到她就很快乐,又或者看到她心会痛的……?妈的,我见到就很快乐的可能是蔡依林,看到她就心痛的是初中没收我PsP的教导主任!】
顺着这个问题,任道是把“喜欢”扩展到了事物和爱好:
【那我有没有喜欢吃的菜呢……我好像不挑食,能吃饱就可以了。喜欢做的事……能打发时间就可以。喜欢的书……好像看起来都差不多……】
也没有结论的情况下,他决定逆向思维:
【这么说我也没有讨厌的人和东西吗……】
他这样顺着思路想了一路,都没发现车已经停在事务所楼下几分钟了。直到晁千神唤醒他,告诉他下车,开着银灰色的斯巴鲁绝尘而去,任道是依旧没有理清自己的大脑。
刚一坐回自己的旋转电脑椅上,手边的固定电话就响起了。
他知道会打这个电话的只有任家族长任世间,想是和世铛铛相亲失败的消息已经传了回去。
任道是实在是不想接起这个电话,可又不得不好声好气地接起,凸显专业性地礼貌开口道:“喂,您好,这里是除祟事务所。”
果然,任世间毫不客气地叱骂从电话那头滔滔不绝的传来。
奈何任道是真的是孙子辈儿的,这孙子都不用装,只能好声好气地一一应和着,不断道歉并保证要进一步完善自己,保证下一次的相亲顺利进行,保证自己被女方看中。
挂断电话,依旧纠缠于心的那个问题让他在被训斥后甚至来不及愤怒,就已经出离了愤怒,陷入了愁绪。
他现在只想好好喝一杯,再好好睡一觉,可一个人喝闷酒又不符合他向来刻意规避的寂寞情境。
翻着手机通讯录,任姓的血缘兄弟都不在岚城,宁家人与他关系好的也就只有宁峙兄妹,可是宁峙的大哥宁馨儿是个滴酒不沾的“事儿妈”。
继续翻看下去,人在岚城能够叫出来喝酒的,都是宁峙念警校时和他熟识,现在也在警局任职的警察,更多的则是这一年多来到岚城认识的各路客户。
“他妈的,就没个和家族没关系的吗?”
想来想去,果然只有晁千神那个爱幸灾乐祸的死人脸和家族无关,还向来对家族嗤之以鼻。
虽然刚刚才和那兄妹俩分开,可一想到能和那个爱情细胞从大脑溢出,长到全身的家伙聊聊天,说不定能解开他缠成一团的思绪,任道是还是硬着头皮打电话给晁千神。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是热闹:
“喂?千琳,你先暂停下。”
“小明可以的,手柄给他就行了。”
“不行,他把比利玩死怎么办?你肯定会耍赖。”
“我才没你那么赖皮呢!”
除了那个“喂”是对任道是说的以外,再就没什么有营养的内容了。
任道是不满地呼叫:“你好了没啊,能说话了吗?”
“你有事就说啊,我听着呢。”
就在瞬间,任道是一句话噎在喉咙里,终于没能说出来:“……算了,我也没什么事,你玩你的吧。”
放下手机,任道是呆坐在沙发上,愣了足有一分钟,突然笑了出来,穿上外套,出门了。
等任道是从酒吧出来,已经是后半夜一点钟。
刚刚在酒吧里,他连着干掉十二杯龙舌兰,又和一个东北大哥踩着箱子共同喝完一箱啤酒,整个吧台连带调酒师都为他叫好。
“老子都,嗝,这么牛逼……还是没,嗝,小姑娘跟我走……”口中念念叨叨,任道是步履蹒跚地走着,“女人,哼,女人,到底喜欢什么……”
胃里的东西突然间汹涌而上,任道是忙扶着路边的路灯杆狂呕了一阵,前走几步,又是一阵狂吐,重复了三四遍,直到嘴里除了酸液再没什么,才停下来。
夜风很凉,吹得他打了个寒颤,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善哉!善哉!”任道是倚着胡同口的电线杆,半坐半蹲着,恍惚着极大声地念唱道:
“一切凡夫,有身无身,烦恼之身。何以故?烦恼身者,囊里脓血,障于道性。是故众生,不悟烦恼,有真道性。真道之性,不在内耶,不在外耶,不在中间。亦不有耶,亦不无耶,非色心耶,非自他耶……”
他这么念着念着,忽然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又带出哭腔,最后埋首掌中,痛哭起来。
哭声压得很低很低,就像周遭有人窥伺着他的丑态。
忽得一阵阴风骤起,任道是身边不远处的胡同中传来一声尖叫。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瞬间就从自己的情绪中抽离出来,驱动互相使绊子的双腿,费力地跑到了胡同口。
只被路灯照亮一角的胡同中,一个人以野兽的姿态趴伏在另一个人身上正自撕咬,虽然只看得清剪影,其中凶险却已经显露无疑。
任道是摸向自己手上所戴的可以化成桃木剑的珠串,惊觉已经醉至如此的自己根本就无法动用道家忌讳污秽的法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