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厮平静如是,对这露骨的暗示,连不满和尴尬都毫无体现,甚至维护自身面子的解释都没有,这种过度的平静显得十分不自然。
在影院近距离坐着的时候,晁千琳还用自己的灵力去引导他身上的气息,想收集起来研究,只差收进纹盒的关头却被他一个喷嚏打断,这巧合也令晁千琳不敢轻举妄动。
从小到大,晁千琳也见过不少妖,将妖气隐藏得如此隐蔽又持续的,她还真没遇见过。
她实在很不耐烦,既不能确定这家伙的身份,又无法断定他和苏勉事件必有关联,一旦是自己判断失误就浪费了一整天时间,还在思路上钻了牛角尖——这次的事件实在没有其他的调查方向了。
没有证据不能贸然出手,如果失手打伤普通人,之前任道是那番对于“正派”身份的郑重告诫恐怕不是玩笑,而且万一这家伙受了重伤缠上自己,更是得不偿失了。
最糟糕的莫过于,犯人还真的是他,因为没有实罪扣留不下来,他躲藏起来,以后就更找不到他了。
难道只能指望晁千神在那一堆档案里找到什么相关的内容?
而她对面那人,心中却又自有一套想法。
火光之中,晁千琳时而困惑,时而微愠,时而郁结的微小表情都随着被烧焦的空气微微扶摇,睫毛伴随着思考时缓慢异常的眨眼动作,带着火光镀上的金色,映照在眼底。
她嘴角一动,好像正喃喃自语,火星噼啪作响,仿佛是火神为她口吐的任意一字做着背书。
她鼻间渗出细小的汗珠,和他掺着欲念的目光一样,在她滑腻的肌肤上挣扎停留,不舍落下,继而被火蒸干,了无痕迹。
他深深地吸气,又深深地吐气,可灼热的空气里都带着她的微粒,让他呼吸越发不畅,好像下一秒心脏就要破胸而出,跳到她怀里去了。
“千琳……”他忍不住打断她的思考,可一对上她的眼睛,马上就脱口而出的三个字又被他狠狠咽了回去,“我,是个极其懒惰的人。懒得有理想,懒得定计划,懒得做决定……所以……”
晁千琳看着吞吞吐吐的钱蓝,心没来由地突然狂跳了起来。
钱蓝低下头支吾了半晌,才又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爱你,以后也懒得改变。”
和全天下所有的女人一样,就算早有预感,第一次听到这三个字时,那种有点惊讶、有点害怕、有点骄傲同时又十分开心的感觉混杂在一起,让晁千琳一时连“我们才第二次见面”这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也不知道对方眼睛里闪烁的到底是火光还是欲望,却烧的她大脑都发烫。
不过,她也清楚他的爱不过是对自己这副皮囊,随着悸动渐渐消退,她完全未把他的告白放在心上。
钱蓝没有要求什么回馈,更没有提出要和她交往,不过这之后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让晁千琳觉得有些别扭,甚至没心情再去考虑正事。
钱蓝不忍心见她生涩无措的样子,没多久便提出开车送她回事务所。
一路上,晁千琳的手机震个不停,离开了之前信号不好的郊区,晁千神询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在不在家吃晚饭等等的消息尽数收到。
问题实在太多,她只好在最下面的“我在事务所等你”一条后回了个“好”。
夜路上开车沉闷,晁千琳支着头倚着车窗,望着夜色发愣。
回去的路总是感觉比出去的路要短,亦或是他们都怀着心事,无暇顾及车上的时光。
这一路上,钱蓝都没有拟出什么适合当下的言辞,车停在事务所楼下的时候,钱蓝看着晁千琳,又和初次送她回家时那般无法说出什么。
晁千琳明白他的心思,又一次先开口:“今天谢谢你,我不讨厌你。”
钱蓝见她还没有去开车门,自然是给自己机会说些什么,分秒间,他头脑中的旧事和新事搅在一起,理智居然还是占据了上风:
“我知道外在只是一个了解他人的契机,虽然在你看来,我急着拿出了定论,但我还是希望有机会抛却容貌、姓名、身份等外在的因素,了解彼此的内在,来向你验证我眼之所见毫无虚假。”
晁千琳消化着他这句逻辑奇怪的话:
【所以他承认了自己一见钟情的是我的容貌,解释了他未通姓名的事情,而与此相并列的他的身份自然也算承认了虚假……
【可为什么是由我来验证他之眼见?莫非是想说他可以看透我的内在,来表示自己其实是爱上了我的全部?还是说……他所见即是他欲得?】
见她探究地看着自己,钱蓝笑着说:“我不太会说话,还很自以为是,希望你不要介意。”
晁千琳摇了摇头,淡淡地说:“你很好。”
钱蓝紧跟着她下了车:“祝你今晚做个好梦。”
“晚安。”
直到她又和上次一样,在四楼的窗口稍一出现,和他视线相交一瞬,然后消失在视线内,他才松了口气,瘫靠在车门上,把头埋在掌心里苦笑。
分明是他的告白,却从头到尾都在被她和她的话引导,这些事都是他从来都不擅长应对的,或者说懒得应对的,在当下她留有余地的婉拒中,实在更显得苦涩。
车里的电台依旧在播放:
“Ifwemakeitoutalive,fromthedepthsofthesea.Compasspointsyouanywhere,closertome……”(如果你想让我们活下来,逃离深海之底,指南针会指引你,到任何我在的地方……)
清澈嘹亮的女生吟唱如斯,却没有指针告诉他,哪里才是更加接近她的方向。
可是正如他自己所言,他懒得去想,既然对方又闯进了他的世界,直拳相迎就是最简单的方式。
钱蓝坐回车里,点了支烟,看了眼楼道灯已经熄灭的那个窗口,视线扫过难以忽视的高大招牌,然后收回心思,踩下油门。
“21点28分,钱惜兰送晁千琳回到事务所楼下,在车上停留5分钟,晁千琳下车回到事务所,钱惜兰停留三分钟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