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对阎圃而言徐承只是一条随时可弃的断尾,但对徐承自身而言却事关生死。不过就算那条被遗弃的断尾亦如同活物般挣扎好久,更何况人乎?既然指望不上阎圃,那就算了吧。或许自一开始便不应该对其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
至于白虎一事的相关线索徐承依旧是一头雾水。照此下去,完不成任务几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那么结果自然也将如起先预料的那样。
徐承突然停下脚步,瞬间意识到自从被迫接受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之后,自己一直将思考的重心放在如何解决问题上,而从未想过张修为何要把如此棘手的问题甩给自己。
虽然徐承自认为确实做过不少对天师道有益之事,但还远未到成为张修心腹的地步。否则之前火烧宕渠一事早先一步就应该知晓,而不是自始至终蒙在鼓里,仅凭蛛丝马迹去揣测其意图。
且那日陶申跟张修、阎圃的激烈冲突仍历历在目。昨日汉昌突然冒出了个白虎出没的谣言,陶申在调查过程中又离奇死亡。把这几件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凑在一起,徐承总能隐约意识到这之间似乎有什么关联。
当时在场的明眼人都看得出陶申和张修势同水火,那么如果张修皆白虎一事置陶申于死地便是顺理成章了。若果真如此,那张修此次将任务甩给自己也是为了置之于死地?徐承不由吓出一身冷汗。估计是竹简上那一个个奇形怪状的符号还是让其起了疑心,虽然明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已耿耿于怀。
但按照这个猜测来看,有些事又难以自圆其说。张修若是执意想除去眼中钉,完全可以直接背地下手,然后再推说是暴毙。为何要造成如此大的振动,让天师道上下风声鹤唳,岂不是得不偿失?
徐承不相信谣言会无中生有,那么散步谣言之目的又是什么?从两次凶案来看,皆是趁着受害者疏于防范之际下手,几无目击者,且每次又只杀一人。或许一切只是为了制造恐慌?徐承现在猜不出来,但若是能趁机牵出幕后之人估计对进一步了解此事自然大有裨益。
第一例凶案发生在城外,在熟睡的流民中随意找一目标下手自然是容易得很。那么发生在城内的第二例便不得不让人细思极恐。要知道城中一直都布满鬼卒的明哨暗哨,可以说时刻在天师道的掌控之中。陶申或许正是对城内防卫有十足信心才未抽调城外鬼卒一路随行,最终却反遭毒手。故据此推测,幕后势力必定在天师道内潜伏。
且以张修对权位的迷恋,早已将天师道视作禁脔,掌控之力绝无仅有。在他手中,天师道自然是绝不允许,也绝不可能被除他本人外的任何一方势力染指。绕了这么一大圈,最终嫌疑目标又指向张修,却又无法自圆其说,徐承不禁有些茫然。
但不管怎么说,近日接连发生凶案。这便给人以一种不管是城内还是城外都不安全的既视感。这幕后之人若是想将众人的恐惧进一步放大,那么下一步将会在哪里动手?
平日里隐藏在汉昌附近的大山之中,每当夜间便会化作虎头人身的妖怪出来摄取人心。徐承脑海里突然浮现起了蒲丰所述的谣言。
山中?可以想象若是山中再发生一起凶案,那么给人的感觉便是汉昌一带不管躲哪里都不安全。或许这才是幕后之人所希望看到的吧。
不过这本身便是在一系列猜测当中,外加茫茫大山延绵几十里,要想预先知道凶案发生现场简直如同大海捞针般困难。还有这几日接连发生匪夷所思之事,人心惶惶之下没人再敢前往大山之中了,又如何会有凶案现场?
想到这里徐承深呼一口气,若是真的无人为饵,为揪出幕后之人,把自己当饵又如何?恐怕他们更愿意看到自己这个新上任的调查凶案之人再次命丧虎头人之手吧。这样一来恐慌效果才能发挥到极致。
其中徐承已清楚这个幕后之人十之八九便是张修,只不过在潜意识里不愿意面对现实。人往往就这样,在面对多种可能,且暂时无法确定将会是哪一种时,总是会刻意去回避那些难以面对或者难以解决的可能。
徐承走回住处,却发现门口不知何时起已站了两个鬼卒,远远朝自己抱拳行礼。
“徐祭酒,最近白虎出没,凶案频发。为安全起见,师君已命属下保护家眷。若有不便之处,还请见谅。”
从鬼卒那生硬的语气中徐承便能看出张修没安好心。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监视或者软禁。莫不是张修怕自己知难而退,带家眷趁机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徐承自忖就算张修不派人监视,自己也没有能力带着这几个老弱妇孺逃之夭夭。相信张修对他们本身不会有多大兴趣,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牵制自己的手段。只要自己不开溜,至少他们应该是安全的。
想到这里徐承便释然道:“那就有劳二位兄弟了!”
进屋后徐承取了手弩和箭袋,又带了几块米饼,再取下地上的一块麻布将这些物件一并包裹住,便径直走出门外,留下整屋子神色错愕的人。
离开之前徐承不忘关照下兢兢业业站在门口的鬼卒:“麻烦兄弟禀告下师君,就说承准备去汉昌附近的山中打探白虎魂魄的下落。”说完头也不回便匆匆离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徐承相信以鬼卒的尽忠职守必定会把自己的话带到,也可能借此机会传出去让更多人知晓自己的去向。想必到最后这幕后之人也会知悉此事。
虽然昨夜城外并未发生凶案,但陶申的死讯已经传开,流民们更加惶惶不可终日,唯恐自己成了那个倒霉的受害者。
徐承挑流民密集的地方多绕了几圈,发现无人尾随,便快速离开,遁入不远处的山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