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轻蔑地看着这些犯人像牲口一般吃着猪食,脸上露出如上帝俯视众生般的表情。突然他发现徐承捂着鼻子远离了木桶和争食的人群,先是一阵诧异,接着又换成了鄙夷的神色道:“饭菜无论好坏就这些,吃完了今日就不会再有了。都进死牢了还装什么矜持?难道还不知道吃好这顿饭之后就要被带走提审?要是被定了死罪,谁知道现在是不是上路之前最后一顿饭?”
鄙夷归鄙夷,愤怒归愤怒,但是有一点狱卒说的没错,一刻钟后一队郡兵就押送这徐承等人来到了大堂。
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呆了一日后,徐承的双目对外界的感光有些不太适应。只隐隐约约看到主位上坐着一个神色肃穆不怒自威的老者,想必就是巴郡太守樊敏。两侧分别坐着严颜、李胤以及其他一些之前素未谋面的达官显贵。
主位上的老者见人犯皆已带到,拍案道:“此案干系重大,故本官亲自断案。最近发生两件人命关天、民怨四起之大案皆于汝等有关,今日一并提审!”
“如今两案皆是证据确凿,尔等可之罪?”樊敏怒喝道。
“府君,小的冤枉啊!那第一桩命案乃是死者主动挑衅,涉事的板楯蛮族人只是出于愤怒推了其一把,未曾县对方竟然倒地身亡,实属意外!第二桩洗劫粮仓杀人放火案小的自始至终皆在自家店铺中,未曾参与呐!望府君明鉴!”徐承和一众板楯蛮族人磕头像小鸡啄米般诚惶诚恐道。
“哼!尔等莫要狡辩。第一桩命案在光天化日之下,周围百姓皆是证人!第二桩案子尔等虽未在粮仓起火出被发现,但店铺里的黑衣人和李家粮仓的粮食又如何解释?黑衣人临死前自称是锦帆贼,这个连严都尉都听到了,尔等还想抵赖不成?”
“府君,冤枉啊!小的皆被贼人栽赃陷害!求府君明察!”
“被人陷害?好!那能否说出是何人如此险恶陷害尔等?”樊敏反问道,一边用眼角扫向大堂两侧,发现李权、王咸、李胤明显和其他人不同,目光明显有些回避。
“这……”徐承支支吾吾说不上话来。
“尔等既然无言己对,那本案就定下来了。堂下犯人听着,尔等所犯之事情节恶劣,不杀之不足以平民怨。故本官宣判,尔等皆是死罪,明日午时三刻问斩!江州大小官吏皆随本官现场观刑!”樊敏如铁面判官般面无表情地宣判了。
徐承当即口吐白沫,两眼一白便昏厥过去了,被狱卒像死狗一样拖回了牢房。
是夜,李府书房。
“李兄这计中计甚是精妙!那徐承小儿自作聪明,未曾想最终却自食恶果!看到今日在大堂上当场口吐白沫倒地昏厥真是大快人心!”王咸道。
“可惜了我此番派出去的死士!其皆追随我多年,竟然在此行动中尽数殒命!”李权咬牙切齿道。
“既然是死士,自当早已有为主人身死之觉悟。李兄又何需介怀?只要江州的钱粮盐铁掌握在吾等之手,培养几个死士自然是不值一提。白白放火烧了自家粮仓固然心疼,但是粮价飙升且粮行生意异常火爆。不管是城中大户还是寻常百姓皆不顾一切地买粮屯货,一日竟然抵得上平日里一个月的利润,之前的那些损失也早就赚回来了……”王咸浮现出奸商获利后的狡黠笑容。
李权这才脸色稍缓道:“也罢,明日便能亲眼看到那些蛮子人头落地!如今一弄,巴郡的蛮子这辈子都不敢踏足江州半步了!”
“只是有一点在下还看不明白。那樊敏老儿一向行事低调,如今怎么会如何大动干戈,引全城官吏前去观刑?”王咸不解道。
“那些蛮子犯下如此滔天大案,樊敏老儿想必是为了平息民愤、震慑宵小,有此举动也不足为奇。”李权不以为然道。
“话虽如此,只是在下自今日起左下眼皮一直跳得厉害,故有此忧虑。”王咸道。
“既然如此,明日吾将府中家兵尽皆安排在外围以备不测,万一有人来劫法场也能让其有来无回。”李权沉思片刻后道。
“如此安排甚是妥当……”王咸这才放下心来。
……
此时,徐承正头发蓬松目光呆滞地蜷坐在牢房内角落里,原先白皙俊朗的脸也沾上了不少烂泥。不知实情的人以为他陷入了死前的绝望,其实是他实在受不了这里的猪食,故已经饿了一日一夜,精神难免有些萎靡。
白日里提审过堂发生的那一幕装得还是挺想那么一回事的,至少身边那些板楯蛮族人真的以为他快不省人事了。直到狱卒走远了之后,徐承突然起身且表现出若无其事的神情把他们都吓到了……
眼下最明智的做法自然是多睡少动,将体内仅存的能量都用在关键时刻。此时徐承的大脑早已处于半睡半醒的流离状,心灵也处于绝对放空状态,灵魂像是随时都会出窍。
哐当一声牢门大开。徐承猛然惊醒,翘首望向门口,只见李胤一身戎装带着手下一队亲兵踏着逐级向下的台阶走了过来。
“徐小郎君,昨夜安睡否?”李胤面露得意之色调侃道,引得手下众亲兵哄堂大笑。
“尚好,不劳李屯长费心。”徐承一脸无惧的表情。
“徐小郎君倒是镇定自若,令在下佩服啊!只可惜千不该万不该来到这江州地界,和李家和王家抢生意。”李胤得意道。
“此话怎讲?我徐承带着板楯蛮众兄弟做的可是正经生意,自问从未得罪过任何人,为何有人要陷害吾等至此?”徐承问道。
“好!好!反正尔等口眼马上将被封住押赴刑场。既然都死到临头了,那就让尔等死个明白!”李胤顿了顿道,“江州的钱粮盐铁皆控制在李、王、赵三家之手。如今尔等涉足盐业横插一杠,压低价钱,使得其他几家盐铺滞销。还有尔等可知为何能得到那樊敏老儿暗中支持?不就是把尔等当做一枚棋子制衡另外三家,以形成其易于掌控之江州新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