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它的考试是分为三场的,这三场还不都是连着,乃是隔两天天考一场,每三天两夜是一场,所以整个考试大概要历经九天。乡试于八月举行,分三场进行。以初九、十二、十五日为正场,考生于每场正场前一日入场,后一日出场。考试的时候带考蓝,里面可以放笔墨砚台和干粮。
所有的考生每考一场都是住在号房里面住上两晚的,号房就是一格一格的小房子。每个考生会分到蜡烛、炭火等物。当然如果写得快的举子,也可以提前交卷,不必捱那夜风寒凉之苦。
最要命的是,乡试和会试两场都是这样的考法,且不管是春天考的,还是秋天考的,考生身上不可以穿夹的,只能穿单衣,这是防止考生在衣服里面藏什么东西作弊。
条件好一点的考生,为了保暖,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皮子做的,有什么牛皮、羊皮、鹿皮、貂皮,不管你穿得多华贵,总之做出来的衣服都得是按照考场的规矩是单层的,设计还得简单些,还不能有兜,有大广袖。
那些穷苦一点的,只能穿得起棉衣布衣的,那可就惨了。因为考场几天,每个人分到的炭火都是有数的,谁也不会多给,那些布衣举子们一到了晚上就能冻出个好歹的,身子弱的,连紧张带受冻着凉,就这么活活丢了性命的也不在少数。
再者说了,每年科举考试的时候,贡院里头都能出几件灵异的事件。往往因为体弱病死冻死的人还在少数,一大部分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都是见了鬼了。
薛虹是从来不信这些的,但是民间传说也总有它们存在的道理。人都说科举考试是同往名利场的大门,只有那些真正有大才又没做过亏心事的人才能平平安安地出来。还听说贡院里头有个规矩,比如说明天有考试了,当年晚上贡院里的兵丁们会摆好香炉宝案,有一个专门的仪式,祭起三面大旗,第一面是红色的,拿起来使劲摇摆,意思是邀请天地神灵,告诉各路神仙我们这儿明天要考试,要为国求贤;第二面是蓝色的,也拿起来摇摆,请的是众举子家里头列祖列宗的鬼魂,可以到现场来看家里头后代的考试;坏就坏在最后的一面旗子上了,这是一面黑旗子,就这么随风使劲一摇晃,为的是告诉与这所有赶考的举子们有关系的冤亲债主、孤魂冤鬼,明儿就是他们人生的大日子了,你们可以明公正道地来,有冤的抱冤,有仇的报仇。
这也是有道理的,考场上的举子们若得高中,将来都是国家的栋梁,以后做官了如何贪赃枉法什么的,那是以后的事情,因果相报,科考场上这一关若是过了,说明这个人还行,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以后当官即便是坏也有限。
可是来考试的举子们也不是个个都是好样的。有的是自己做了亏心事,也有的是家里头祖上有什么恩怨结果报应到自己的头上,非得命丧考场不可。总之就是贡院里头的这些事儿,居住在它周围的老百姓们说个三天三夜都能不带重样的。
按说以贾珠的这个身体,虚弱成这个样子,在贡院里头考试若是白天还行,到了晚上阴风一起,最是容易招惹邪祟的了,所以众人才这么紧张,要特意跑来提醒贾政几句。
谁知贾政竟是先恼了。原来贾珠经过了几次失利之后,最近几年不知是总结出了经验了,还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见识也长了,写出来的文章比从前更见经纬,那李知行就在贾政跟前提过,说珠大爷今年若是去考试,这样的文章做出来算是行了,肯定能考上的。
有了李知行的话,贾政自然是无论如何也是想让贾珠去考试的,其实他也是憋着一口气跟人家薛家比呢,听得自己的儿子终于能考上举人,还是这么笃定的断言,心里能不高兴吗?
贾珠的身子骨不太好,贾政素来是知道的。可他从来也没往心里去过,他总觉得读书人文弱一些那是很正常的事情,见他平日里上学、写文章也好得很,哪里就连考试都不能去了?所以这才着恼,认为这些人来说这样话是别有有心的。
“呵,各位,成也好,败也好,那是珠儿自己的造化。迈说他如今还能走能写,即使是下不来床,身为举子,要死也该死在考场上!你们请回吧,贾政不送了。”
“这……父亲……”
贾宝玉还想要说些什么,被自己的老子狠狠剜了一眼,他吓得一激灵,赶紧闭上了嘴巴。
众位小爷讨了个没趣儿,灰溜溜地从贾政处出来,复去了宝玉的书房。
宝玉急得眼泪都下来了,嗔道:“父亲他怎么一点都不关心大哥哥的身体?我看大哥哥他……哎……这可怎么办是好?”
秦钟与宝玉最为相厚,他见宝玉如此,便劝道:“宝玉何须如此?我倒是觉得珠大哥哥虽然体弱,但是如令尊方才所说的,他又不是病得起不来床,再说也不是考第一回了,总比旁人有经验得多。考上考不上的那是托赖祖宗保佑,若他托生在寻常人家也就罢了,贾府这样的门第,还能缺了他考试时候穿的衣裳不成?你且宽宽心,不要总把事情想得那么坏。”
李少游也道:“是啊,宝玉你先别着急。横竖怎么着,不过是考试那几晚罢了,忍一忍也就过去了。这是秋闱,八月份的天气还不算冷,不要那么悲观嘛。”
众人好一通劝说,到了最后宝玉才悠悠叹气:“哎……我又能怎么样呢?只好自己宽慰自己罢了吧。”
宝玉说完这话,又抬眼看了看薛虹。方才众人都在看自己,只有薛虹缄口不言。从前贾珠的身子骨不好了,家里人都知道他薛虹是识得脉案的,又与叶姑娘交好,拿来给贾珠吃的药也都是对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