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滑的石崖呈现出瘆人的青黑色，其上大多是乌黑色的巨大石块，被巨剑划过的整齐缺口至今都是散发着淡淡的白气，隐在雾中，让人看得不是很真切。
陶夭抬头痴痴地望着石壁，四周刮来了阵阵清风，照理说三四月份的春风大抵还是有三分凉意的，但这几丝风声中竟是传来了些许暖意，渐渐地，风势大了起来，滚烫的风划过脸颊，陶夭感觉自己便又像是身处在刚才的无边火海。
暖风击打着冰凉的黑色石壁，其上传来了“呜呜”的声音，滚烫的风像是把石壁都烧得通红。刹那间，石壁上竟是沁出点点黑色水珠，像是在孩童哭泣一般，“呜呜”作响“，嘤嘤曳曳。
陶夭看着眼前的场景，心底竟是暗暗发毛，四周的气氛确是太过诡异了，这风，这石壁，好像是早已过了万万年的物事，一种苍凉岁月感牢似是牢地刻在他们的纠缠之中。
耳边忽然传来了隐隐的讥笑声，陶夭转头一看，只见身边的小女孩小葫芦抬眼冷视，嘴角慢笑，渐渐地，原本可爱的面容变得扭曲，笑容变得诡异冰冷，头发变的花白，脸上浮现的道道沟壑皱纹像是要将陶夭狠狠地揉杂进去。
突然，小葫芦转头看向陶夭，苍老的眼中浮现阵阵漩涡，似是啼哭，又似是讥笑，诡异无比。陶夭两眼木然地盯着小葫芦的眼睛，竟是深深地陷落了进去。
陶夭害怕地闭眼默念老陶教他的清心咒，再睁开眼时，崖壁，小葫芦，还有四周的场景都已是消失不见了。
前面是一片夜空，一片完全陌生的星空，既不是桃山里面的群星，也不是未名湖的皓月。
朦胧的夜空之下，星月暗淡得像是本都不应该出现于这个世间，淡淡的黄色不是多么地明亮，陶夭便只能隐约地看见前方似是有着许许多多高低不平的乱石堆，犬牙交错。
陶夭慢慢得向着前方的乱石堆走去，当走到近前时，陶夭整个人都被吓住了，这杂乱的“乱石堆”竟都是由着森森的白骨杂堆而成，无数的头骨，肢骨堆满了四周，既有人类，也有兽类，有的小巧，有的硕大。在暗淡的月光下，更是散发出阴冷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陶夭连死人都没有见过，哪里受得了这里的阵仗，吓得口中快速地念着咒，“我是好人，妖魔速退，我好善良，别靠近我。”，立马就向着远处飞也似的跑去。
跑了很长时间，陶夭终是累得撑着身子，喘着粗气，抬眼看着四周，却又是更多的白骨堆，比之前的更多，更大，白骨的眼窝间，趾骨上似是还有着丝丝深红的血迹，噬骨般浮蚀在上面，冲天的腥臭味向着陶夭扑了过来。
陶夭害怕地想要大声尖叫，却发现自己怎么样也发不出声音，四周寂静而诡异，除了陶夭没有任何的活物，也没有任何的声响，只有昏黄的毛月光和四周附着深红血色的森森白骨堆。
陶夭口中还是念着老陶的清心咒，如今这种境地，陶夭已是到了崩溃的边缘，便只有这虚无的清心咒才能稍稍抚慰自己了。
陶夭将脖子上的小玉佩拿下来放在了手心里，心里想着，“老陶既然说有三道剑气，想来不会骗我，应该是有点用处的吧。”
陶夭两腿颤颤地站在荒凉的土地上，手里紧紧攥着朴素的古玉，想着一旦有什么东西出现，便狠狠地将玉佩甩出去。
四周静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声响，除了白骨什么也没有，便只有陶夭自己的粗气声回荡在耳间。
不知熬了多长时间，陶夭两腿已经是没了知觉，紧绷的神经也变得稍稍放松了些，两眼盯着眼前的白骨，瘫软的坐在了沙石地面上。
森冷的白骨上沁出的深红血迹凝聚在陶夭的眼中，很难想象这不知道存在了多少载岁月的白骨竟还有着这斑斑血迹不散。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不给我们活路？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杀！杀！杀！不管来的这些是什么东西，杀啊。”
陶夭耳边传来的阵阵嘶吼声直入心胸，陶夭吓了一个激灵，差点就将古玉甩了出去，两眼快速地观望四周，除了森森白骨，还是什么都没有。可是刚才的嘶吼声却又是那么的清晰震撼，绝不是什么幻觉所致。
陶夭很是诧异地摸了摸头，“难不成是着白骨堆里面传出来的不成？这些白骨还活着？”，这样想着，陶夭又是一阵冷汗，“若是这些东西都还活着，那可也太可怕了。”
危险总是让人绝望又好奇，有时候，人有多害怕什么，便会想着去做什么。
陶夭原本打算不再理会这白骨堆和那些嘶吼声，但还是忍不住将目光转向了白骨堆，森森白骨上的殷红血迹在陶夭的眼中逐渐放大，渐渐地，将陶夭整个的眼睛都渲染成了血红色，陶夭缓缓闭上了双眼，紧接着又睁开了双眼，一片红色的世界便是出现在了陶夭的眼前。
这片红色世界的天空与此时一般，也是在一轮发毛的月亮，但却是没有这些白骨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堆的尸身和血水，有人也有兽，有的是被当胸一剑立死，有的是被剑气激荡而死，还有的尸身便是早已零碎而亡。
尸堆旁，有孩童身着长衣痛哭哀悼，也有妇人执剑立誓，哀伤哭泣。
血红色的空气之中传出阵阵轰鸣，画面一转，一轮洁白的皓月，仙气飘渺的群山，四周是许多的或青衣，或白衣的修仙众人，个个怒视着眼前的一团人形，陶夭看不清他们所怒视的人到底是长得什么样子，想尽力看清，却更是模糊，到后来连人形都是没了。
青衣，白衣，皆是嘶吼着向着前方冲去，如同一道道流光，还为碰撞在前方的人形之上便都是爆炸着极尽绚烂，之后便是消失不见。
“不要让他休息，上啊，杀啊。”一个声音高叫着，便又是冲了上去。
”咻咻咻“，四面群山疾射出许多道白光，或紫光，青光，皆是义无反顾的扑向前方的模糊身影，最终也是崩碎后消散空中。
“你们快走，让我们这些老不中用的来。”只见十几个老者，拉住几个十三四岁的小道童，将其扔进了旁边的时空裂缝之中。
“借族地气数，杀啊。”十几个老者结阵冲向前方。
“崩”，一声巨响，皓月不见，永蒙阴影，群山沦陷，气机全无。
剧烈的白光闪过，陶夭眼前的景象便也不复存在。
陶夭久久凝视着眼前的白骨堆上的红色血迹，刚才妇孺孩童的悲伤呜咽，彻骨痛恨仿佛还在耳边。
“以九生九世，千生千世的命运作交换，只为报此仇。”
“永生痛苦，万劫不复，只求复仇。”
稚子妇孺立誓如此，这是怎样的痛恨，才会如此彻骨，不惜万劫不复。
猩红的血迹，昏黄的月光，森冷的白骨，枯寂的沙地，仿佛都在诉说着愤恨。
青壮皆战死，妇孺执剑场。
陶夭愁绪满心，“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修者战场，如此的残忍嗜杀，这是我要的长生吗？求长生的路途便是如此吗？尸山血海？”
陶夭双眼微蒙，精神动摇，黑色发丝间，一片小小的槐叶慢慢地从里面冒出头来，拈粘着垂挂在陶夭的眼眶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