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兰历七五一年冬,门之双塔迷地侧的魔法阵城市,巴兰侯爵府。
女仆莉莉刚走出室外,就被扑面而来的寒风冻得打了个大喷嚏。
刚从侯爵领被派到门之双塔不到一个月的她,有些不适应北地的冬季。不得不将手中的大提篮放下,将手从雪衣中伸出来,放到嘴前呵着气,又使劲地搓了搓。
为了活动方便,所以她并没有戴上那双厚重的棉手套。这时一双白皙的手因为又搓又揉的,显得红扑扑的。
刚满十四岁的她,出身自世代服侍巴兰侯爵家族的小贵族。刚成年就被家族送来这块遥远的飞地,换回同家族的大姑娘,让她回去嫁人。
这是贵族们的常态。除非深受上位贵族的喜爱,留在自己的身边,否则这种服侍的时间,对小贵族来说就是同时在学习礼仪与持家的时间。
差不多学到自己找到下家,可以嫁娶,或是家族中有其他成员可以顶替这个位置为止。而莉莉会被家族的族长派来这个最接近女侯爵的地方,也算是相当器重的了。
对于这份恩惠,这个刚成年的小丫头当然会铭记在心。贵族出身,很少养出那种不知好歹的白眼狼。毕竟辨别是非好坏,可是明哲保身的第一步。
不过就算能接近女侯爵是份恩情,但这北地的天气还是叫人难以适应。尤其是像她这种初来乍到的女孩。
”莉莉,走了。”
说话的是女仆长,她和她的丈夫算是常驻在门之双塔处的府邸,管理这来来去去的人员。这时的她亲自捧着一个大木盒,领着另外两位同样捧木盒的女仆,朝先走出来的小女仆叫唤着。
一行四人,就这么走近门口正对着的魔法塔处。莉莉不由得向左边看去,在侯爵府旁的另一处宅邸。
那间屋顶被安上几座雕像,贴金砖,布置得花枝招展的房子是盾市魔法阵的主控中心,更是盾市最重要的机关,被称为’迷地之盾’的城市议会的所在地点。
因为议会大堂被命名为’迷地之盾’,喻为抵御深渊恶魔入侵的第一线。所以这座魔法阵城市就被人们以’盾市’称呼。
听说原本城市议会要求设在巴兰侯爵府现在的位置。因为这个位置距离魔法塔正门最近,也是盾市在设计上所取的中心点。
而城市议会的十位议员大人中,可是有六位分属于格瓦那与海德尔两大帝国的贵族;剩余四位中,卡尔斯鲁厄帝国、维达军国与苏里唐帝国各占一。最后那位才是其他势力所选派出来的代表。
这样的政治实力摆在台面上,随便一个小国都要抖三抖。即使是巴兰侯爵的上位贵族,格瓦那帝国的卡维大公爵出面都得选择退让,更不用说这只是属于大公次级爵位的巴兰侯了。
但是塔主的一句话:”我学徒的房子离我近点,不行?”
然后城市议会就没声音了,乖乖地选了旁边的房子。
魔法塔的塔主不管事,这只是他们的态度,不是不能管,更不是不敢管。反而要颠倒过来说,要是塔主想管,城市议会敢反抗?
所以巴兰侯爵府就成为盾市里头,唯一一间不受城市议会管辖的房子。否则盾市中的大小事,城市议会都要管上一管,就算是房子的改建与装潢,未经许可私自变造,这在盾市里可是大罪。
不过那些事情离莉莉太远。她之所以会关注旁边那间议会大堂,是因为她手中提篮里头,装得满满都是议会要发向魔法塔的公文。
如前述,魔法塔不管事是个态度,并没有什么明文规定或白纸黑字的契约。所以城市议会总是会将决议与向魔法塔提出的请求,书写成一纸纸公文,透过巴兰侯爵府的仆人送入塔中……销毁。
是的。来到巴兰侯爵府的这些日子,莉莉不只一次进入到魔法塔里。除了第一次有些忐忑外,之后就像是在走那些上位贵族的家一样,只要守好自己的份际就没事情了。
那位塔主,还有自己所服侍的主人——巴兰女侯爵,莉莉都见过不只一次。只是她的身份还太低,负责的事务也属于边边角角的事情,没能和那两位大人物直接交谈。
莉莉做得最多的是,把来自城市议会的公文送到塔中的第三人,塔主的护卫,史东大人手上。
这位看起来有些英俊,皮肤白净,但不怎么有表情的护卫大人,每一回拿到城市议会的公文,他都会拆封审阅。
绝大多数会直接投入火炉中销毁,只有极少数会转呈给塔主,但通常也没下文。而转呈的情形,可能数天都不会有一封。能够得到回复的,莉莉还不曾看过。
城市议会对这样的事情也不在意,或许那些老爷们也巴不得魔法塔根本不管公文上的要求。只是人在魔法塔的攻击笼罩范围内,谁也不敢真把魔法塔当不存在。所以表示一下就好。
上等人的事情,以莉莉现在的身份,当然是管不到那边去。在史东一边接纸,一边阅读,读完就烧的时候,莉莉注意到了同行的几位女仆正忙着。
她们手中的木盒装的其实是侯爵府内,厨师烹饪好的食物。一份是塔主与眼前这位史东大人的;一份是她们的主人,女侯爵的;还有一份是……
”啊,莉莉,又看到你了。姊姊好高兴。”
声音传来的同时,小女仆想逃已经逃不掉了。她从背后被人袭击,整个人被抱入软软的怀中,一张脸像麻糬一样被人蹂躏着。用包巾扎起来的头发更被乱撸一通,把人整个跟疯婆子没两样。
不用看,莉莉就知道来人是门之双塔深渊侧塔主的学徒,同时也是自家主人的唯二好友之一,哈露米大人。
脸被揉到只能嘟起嘴,含糊问候一句:”姊姊大人,日安。”
”是呀,我也是姊姊大人了。我好开心呀。”哈露米手上没轻没重的,尽情地表露自己的’爱意’。
莉莉觉得很痛苦,想把自己有点硬的头发梳好,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每天早上睡醒时,总要为这蓬乱澎澎的头发烦恼。然后遇到这位姊姊大人时,就又要烦恼一次……
但是她也无法反抗这样的暴行,不论是看在身份上的差距,或是实力上的差距。反正就只是被揉揉脸、揉揉胸、揉揉肚子、揉揉屁股而已。反抗不了,那就享受吧。
……嗯,那句奇怪的话是谁说的?
”怎样,要不要跟我到另外一边看看?”哈露米一边欺负着人,一边问道。
小女仆有些无奈地说:”姊姊大人,我没办法通过那扇门吧,要怎么过去。”
门之双塔建立在深渊之门的两侧,要通过是很方便,但终究没有比直接在塔内开两扇连通的门还要方便。
作为懒癌患者,闪现术可以解决大部分出行的麻烦,这是好事。但是身边的人除了芬以外,其他人还没到达这样的高度,就只能靠两条腿走路。走出塔外,穿越深渊之门,再走进塔内。
门之双塔虽然是两座塔,两座塔也各有各的塔主,但是在林的想法中,这两座塔还是一体的。要体现这个’一体’的概念,那么在交通通行上就必须做到方便。
为了做到这一点,更是为了方便身边的人,林给两座塔起了一个以闪现术为基础的传送门。在一座有能量池的魔法塔中,建造这种半永固型的可开关传送通道,根本谈不上什么消耗。
不过为了避免有人利用门之双塔内部传送门去另外一座塔搞事,特别是恶魔藉由深渊侧的魔法塔,直接进入迷地侧的魔法塔,以此来规避恶魔通过深渊之门时,会被魔法塔攻击的规则。
所以门之双塔内部的传送门,林设置了使用上的白名单限定。一共只有六个人可以自由通过那扇门,林、芬、哈露米、卡雅、巴兰女侯爵与原黑暗军团禁卫军团长史东。
这六个人以外的人,当他们试图开启通往另外一座塔的传送门时,就会触发魔法塔内的遇敌机制,打死或打跑为止。
同时以闪现术为基础的传送门,也会随机带入闪现术参数。这就等同于某人曾经使用过的异次元放逐术,将没有许可,试图通过的人抛到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去,死活毋论。
就算有那六位带路,也无法通过传送门。除非林或芬亲自用闪现术带人,否则就是乖乖走塔外的深渊之门,到达另外一边。
所以对于哈露米的提议,莉莉直接无视了。有关魔法塔的警告,女仆长在她刚来那会儿可是再三强调过。不信邪的人都死了,在魔法师眼皮子底下,不要去相信他们的善良水平。
哈露米放开了怀中的小女仆。跟小精灵一样,脚尖略为触地,灵活地飘着,转到了莉莉的正面。
那头齐颈波浪卷的金发在运动中摆荡,竟也反射出点点闪光,看起来美不胜收。一身白色法袍同样透着丝绸所特有的光滑色泽,隐白色的图案更是若隐若现。
这时的她一脸遗憾,像是才刚想起来塔内传送门不接待外客这件事情一样。嘴里咕哝着:”可惜呀。”一边接过其他女仆递来的木盒。里头是要带回去另一座塔的午餐,三人份。
突然另一头传来一个细细的声音,说道:”哈露米,老师找你。”把全身罩在黑色法袍中的巴兰女侯爵,这时正站在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中央。
哈露米边把木盒塞回女仆的手中,小声地说道:”先拿着,我待会再过来。”回头就边往楼梯的方向小跑,边说道:”来了。姊姊大人找我什么事呀,知道吗?”
女侯爵没有回答,就只是摇了摇头,并紧靠着墙,让出了楼梯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