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桌少年,除去朱强十四岁,其他人都十六了。
十六成丁,早已溢精,对于男女之事,开始好奇也是情理之中。
之前大家或是吃不上饭,或是为别的奔波,如今却是不同。
虽不能说是“饱暖思”,可意思也是差不多,就是闲了。
霍宝在旁听着,心中莫名生出几分“我家有子初长成”意思。
仇威因在孝中,一直没有插话,百无聊赖,看到霍宝过来,就想要起身问好。
霍宝做了“噤声”的动作,站在柱子旁继续听众少年掰扯。
“谁晓得书上写的是不是真的,总要亲自去看看,都说美人面如春花,可春天的花五颜六色儿,实是想不出长到人脸上会是什么模样,还要眸如秋水,也叫人糊涂,难道春水、夏水、冬水就不是水了,只比着秋水说。”
朱强笑嘻嘻道。
石三、李远附和,侯晓明与邬远则没有多大兴致。
宋谦之则是顾忌多些:“可是滁州军军规上禁止嫖,违反者轻则记过,重则降级。”
“啊?这也算嫖吗?不是陪着吃酒听曲儿吗?”
朱强不懂行市,有些迷糊。
石三也怕了:“要是军规上不让就算了,不过是消遣,不能听曲,去城隍庙看杂耍也行。”
他们两人之前犯过军规,长了记性。
李远则有些犹豫,要不要带大家去开开眼界。
他想的多些。
如今诸少年都是童男子,日后遇到“美人计”载了跟头怎么办?
去见识一下花国群芳,也不全是坏处。
李家是皂吏世家,对于市井消息最是灵通。
李远的心智,也远比其他少年成熟。
只是这个头,却不好他来牵。
霍豹调出童军,童军诸头目就以侯晓明为主。
可侯晓明性子沉默,不是主动爱张罗事的。
李远正犹豫怎么劝人,侯晓明已经发现仇威神色蹊跷,顺着看过去,看到霍宝,忙站起身来:“宝爷!”
他这一招呼,旁人也跟着招呼。
霍宝上前道:“明日望江楼吃席?大圣、石三做东?也别忘了我与豹子!”
侯晓明道:“没忘了宝爷!”
石三也道:“宝爷与豹哥来,自然是主客!”
霍宝看着朱强,有些一言难尽。
这才是真正没开窍的。
既是家里都要与石三联姻,却还惦记着两人一起去秦淮河上见世面,也是奇葩。
还有石三,之前瞧着稳重许多,眼下接连得意又有些飘了。
倒是仇威,之前混不吝,可失去唐光庇护,是真的长大许多,也开始有担当。
侯晓明……比冯和尚身边金银铜铁四将还少烟火气……也该成家了……
至于李远、宋谦之两个,越发有斯文禽兽的气质……
还有邬远,战场上多了,身上也带了凶悍之气。
霍宝看了一圈,想起老爹的话。
老爹不想旁人盯着霍洪那支,之前就请了霍洪过来,让他早日选孙女婿的人选。
霍洪想的明白,如今霍家到了这个眼前这个位置,攀附上来的都是别有用心之人。
那样的人家结亲,娶儿媳妇、孙媳妇还罢,好好管教就是,嫁了孙女过去,说不得就成了对方谋富贵的“人质”,不是好事。
霍洪就将孙女霍珍的亲事也托付给霍五。
霍五拒绝其他势力的联姻,也是真心心疼晚辈,自会给寻一门妥当亲事。
霍五曾私下与霍宝道:“在你那边找人吧,几个小小子都不错,也不必只想侯晓明一个,我看李远、邬远几个也不错……身为上位者,不可太厚此薄彼……”
霍宝听了,深以为然。
之前他的喜好太露,对侯晓明与霍豹抬举的太过。
霍豹还好,因为是他堂侄的缘故,血脉至亲,大家不会嫉妒,侯晓明这里却是难免不平。
大家不会对他如何,可与侯晓明相处之中也带了距离。
侯晓明资历最老,却在同僚中没有好友知交,未尝没有这个缘故。
霍宝望向桌子众人,桌上众人也都看着霍宝。
“宝爷,怎么了?”
侯晓明直接相问。
霍宝道:“我在想大家的亲事,这过了年,大家都成丁了,亲事也说得了,你们大家心中有数没有?”
石三看了朱强一眼,脸色微红。
他素来机灵,去了朱家一回后也就明白朱家的意思,已经往家去信,提及此事:“我……年前打发人送信回家,让我爹年后过来一趟。”
他与朱强本就是好兄弟,要是能成了一家人也是心甘情愿。
真要论起来,他算是外来的,在滁州军中比不得朱家这样根深蒂固,真要结亲也是高攀。
朱家的家教人品在这里,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朱小妹石三也打过罩面,容貌肖似其母,也算秀丽,不类父兄。
石三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
李远轻咳了一声,小声道:“我哥之前提了,说是帮我在庐州留心了,等什么时候得空了就定下来。”
霍宝听了心中明白。
庐州有名的人家,除了于、安两家哪里还有旁人?
按照年岁来说,与李远年岁差不多的,人选应该就是于老帅的二孙女、三孙女之中。
这亲事要是成了,李远与石头就是连襟。
霍宝笑了笑,这倒是一门妥当亲事。
李、于联姻,背后是邓健与水师联姻,如此正好。
霍宝又望向邬远与宋谦之。
邬远道:“我家的规矩晚娶,还有两个小叔叔没说亲,且还轮不到我。”
邬家是祖传的枪法,不是童子功,也要操练十多年才成。
男丁要求晚娶,也是利用养生。
霍宝又望向宋谦之,宋谦之摆摆手:“我祖父眼下正忙,一时半会儿倒是顾不上这个。”
霍宝看了一圈,心中有数。
朱强却是噘嘴:“宝爷怎么不问我哩?”
霍宝道:“你大哥还在前头,且轮不到你……”
朱强:“……”
还有仇威那边,唐光虽是他舅舅,可也算是他养父,不说三年,一年孝是必守的,也不会这个时候提及亲事。
“明日的望江楼别订船席,还是楼里雅间,订晚饭,我和豹子也过来与大家聚聚。”
霍宝对明日的东道侯晓明、石三说道。
两人立时应了。
霍宝又去几桌千户席上转了转,方去其他席面去了。
朱强带了后怕,小声道:“幸好咱们之前没订妓船,要不然真带了宝爷过去,邓爷晓得不得剥了咱们的皮!”
石三点头道:“是啊,是啊,等以后咱们撇开宝爷,再找机会见识就是了。”
其他人看了朱强反应,很是无语。
他能知晓邓健喜欢霍宝洁身自保,就不想想自家老爹会不会乐意看石三狎妓?
……
霍宝当着众少年的事没有提风月之事,可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众人中,就算是官绅子弟宋谦之,也是家教甚严,并不是胭脂堆里长大的。
有些事,好奇是正常的,堵不如疏。
霍宝就派了两个人出去,稍作安排,只等次日带几个少年好好见见世面。
……
等到宴席结束,大家散去,霍宝去了老爹处。
霍五正吃着醒酒汤,见儿子进来,有些心虚。
霍宝之前就私下嘱咐他,让他少喝两盅,可这过年了,大家都欢喜,不知不觉就喝了不少。
霍宝也不啰嗦,道:“明日去大伯家与叔祖家拜年么?”
霍五点点头:“应该的,咱们爷俩带你六婶、老虎、豹子、牛清、妞妞、英小子过去。”
穆英已经改名“霍英”,记在霍百岁名下,成了霍六婶的嗣孙。
霍六婶心软,不管之前怎么因丈夫的死迁怒妯娌与侄儿,可人死账消,到了香火大事,还是不忍心丈夫视若亲子的侄儿成了孤魂野鬼,还是收了嗣孙,而不是嗣子。
霍五即便已经身为“太尉”,可也没有忘了长幼之别,并没有凌驾于堂亲族人头上的意思。
不过是走个过场,并不觉得为难。
原本应该正月初一就过去拜年的,只是霍五之滁州军之主,各部元帅将士都要过来拜年,就将亲族聚会改在初二。
“等明年开春,二太爷那一支也会正式迁到金陵。”
霍五道。
霍宝并不觉得意外。
霍二太爷不是个糊涂人,要是这个时候再远处霍五父子,以后他们那一支再想要攀附就晚了。
霍林之前参加了金陵的吏员试,考核合格后依旧暂代滨江县令,一直到军校开学那边才正式卸任。
他日后多半要留在金陵,祖父与父亲自然是接到身边奉养为好。
“石三差不多就定了朱家了,李远那边李家也有人选了,剩下侯晓明、仇威、邬远、宋谦之、朱强五个……”
“那明日的去你叔祖那边提一句,看他们什么意思吧。”
霍五道。
归根结底,在霍五心中也分了远近亲疏。
对于南山村五房族人,霍五当成是家人,能直接为小辈做主。
到了霍洪这边,虽没有出五服,可也客气几分。
就是水进的亲事,要不是南山村这边实没有人选,霍五也不会用霍洪这一支。
……
等到次日一早,太尉一干亲族,都跟着霍五去拜年。
连霍六婶也不例外,她是寡妇人家,不好往别人去家,可这亲族又不同。
一行人先到了霍大伯处,给霍大伯拜了年,随后又加上霍大伯爷孙,浩浩荡荡去了霍洪宅子。
霍洪之前就得了消息,早有准备。
论起年岁他比霍大伯还年轻一轮,可辈分在这里,也只能坦然接受族侄、族侄孙、族曾侄孙们的拜年。
其中霍英还是改名后与这边初见,少不得又准备一份表礼。
倒是妞妞这边,因与霍椿、霍珍姑侄都相熟,如鱼得水,并不见外,拉着霍六婶跟着族姑祖、族姑到后院去了。
剩下霍英则带了腼腆,重新认了一圈“曾叔祖”、“叔祖”,还有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族叔”霍瑞。
霍瑞十一岁,小大人般的背着双手,也给霍英预备了表礼。
他看看虎豹兄弟,又看看霍英,也是极欢喜了。
之前在族亲中,他差不多就是同辈最小的,眼下却是涨了一辈不说,还多了好几个“族侄”。
看了一圈,他发现少了人,好奇道:“虎侄儿不是成亲了吗?侄媳妇怎么没来?”
要知道今日不单单是拜年,还有个简单的祭祖仪式。
霍家的祖地与祠堂在滨江县,可霍洪手中也抄了一份族谱在。
在霍二太爷他们嫡房没有正式搬来金陵前,霍氏宗族的临时祭祀就在霍洪这一房。
霍虎道:“她病了,在家养着。”
霍瑞带了关切道:“之前不晓得,回头让姑母过去探望侄媳。”
霍豹忙道:“鲍老大夫去看过了,嫂子那边不过是着凉,不用惊动姑祖母。”
提及这个,霍豹也是心中气的不行。
他亲自去探过嫂子,自然晓得马驹子是真病假病。
之前或许是真的不舒坦,可到了除夕小宴与昨日初一大宴都不出面,就有些故意装病了。
霍瑞还要再说,霍柏岔开话道:“旁人送了两盒高丽参,回头带走,一盒给六嫂,一盒给老虎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