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内战斗没有结束,南京城内的战斗也没有结束,虽然马铖的新军战斗力超强,但卢嗣业的内城守军就有两万多人,在加上听命于卢嗣业的兵马司、巡检司、各城门的守城官兵,卢嗣业手头足足有五六万人,是马铖新军的两倍多。
户部尚书李沾的住宅在西城裕民里三元巷,这里距离聚宝门不远,早上聚宝门传来的巨响他也听到了,李沾一开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赶紧派出家丁出去打探怎么回事,同时关闭家门做好防御。
一会儿家丁回来禀报,聚宝门被人炸开,城外的军队大批涌入南京。
“军队?哪里来的军队?是北虏吗?”
那个家丁惊恐的摇了摇头:“老爷,是城外穿红衣服的新军!这帮家伙凶狠的紧,看到兵马司的士兵就杀,就快到咱家了!”
李沾听到是马铖的军队吃了一惊,难道马铖又像前几年那样来一个兵变?不过现在皇帝对马铖很好,他还有什么不满足?
李沾在家中担惊受怕,马铖的新军虽然如狼似虎,但军纪还不错,除了对付那些抵抗的兵马司人员外,并没有冲进民宅劫掠,所以李沾一家有惊无险的度过了一上午。
到了中午,门外的喊杀声减低一些,李沾正准备在派一个家丁出去看看,可没等家丁出门,门外却传来敲门声。
这下可把李沾府上的家人吓得够呛,一个家人战战兢兢的问道:“门外是谁?这里是户部堂官李老爷的家宅,你们要干什么?”
门外的人听里面有人,叫道:“快开门,我们是镇国侯护军,奉镇国侯来保护李大人入宫!”
镇国侯是谁大家都知道,门内的家丁一听是马铖松了口气,赶紧进去禀报李沾知晓。
李沾听马铖来接自己就是一皱眉,他与马铖并没有什么关系,倒是与马士英的长子马銮关系不错。不过马铖应该不会害自己,所以李沾准备一下,穿上官服后让家丁打开大门。
李府前面站了一百多新军,看他们的号衣上确实是马铖的护军。李沾拱手问道:“几位,老夫就是李沾,不知镇国侯有什么事情?”
为首一个百户看到李沾出来,闷声闷气的说道:“某是个粗人,不知道侯爷找大人什么事,请大人入宫,见到我家侯爷就明白了!”
李沾知道问这帮丘八他们也不知道,没办法只好上轿跟着这帮家伙进宫。这时南城的战斗已经结束,但是满地的尸体还无人清理。宫城西华门这里也差不多,到处都是死人和献血。看到这些李沾知道了,今天上午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来到慈宁宫门前,李沾发现门口停了几顶轿子,看来今天来的并不是自己一人。李沾随着领路的小太监进入慈宁宫后殿,发现里面早已经坐了几个人,居中而坐的正是马士英。左边下首第一个坐的是张捷,然后是杨维垣、田仰,右边第一个是马士英的妹夫越其杰,第二个是杨文骢,第三个是马士英长子马銮,第四个就是镇国侯马铖,第五个
是马锡。
马士英看到李沾来了,指了指张捷边上的座位说道:“德修来了,快坐下,就等你了!”
李沾小心翼翼的坐在张捷身边,然后问道:“元辅,今天城内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遍地死人?”
马士英看了看屋中这些心腹,然后说道:“今天召集大家来是有一件重要事情要商议!昨晚老夫接到消息,司礼监卢九德与其侄卢嗣业阴谋造反,准备挟持皇帝后投降北虏,所以老夫才让仲和引兵入城平叛!”
马士英这席话说的半真半假,并没有将昨天晚上他的狼狈样说出来,同时马士英毕竟是马铖的老子,所以为儿子遮掩一下,说他奉自己的命令才领兵入城。
马士英说的委婉,但屋中众人谁都不是傻瓜,卢九德与皇帝什么关系谁不知道,在加上卢九德的实力也不足以挟制皇帝,这么看来昨天晚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马士英震怒,才让儿子马铖带兵进城。
张捷是吏部尚书,也是马士英手下职位最高的官员,他先问道:“元辅,现在皇帝可安好?”
马士英没说话,马铖在边上说道:“卢九德发动的时候皇帝逃到了慈宁宫,现在正与太后在一起,平安的很!”
张捷听皇帝没事松了口气,接着说道:“卢九德谋逆,自然罪该万死,我等并没有什么意见!”
马铖一看这帮家伙这么说心中不高兴,今天让你们来看热闹的吗?是让你们发表意见的,既然你们不肯说,那老子就逼着你们说。
马铖站起来说道:“各位叔叔,小子年轻,很多事情还不懂,但是小子知道,那卢九德为什么坐大?还不是因为皇帝的宠幸吗?现在国家危难之时,君不贤则国运不昌,所以小子认为应该废朱伦奎,立燕王朱伦圣为新君!还有我爹如此大功,皇帝只给了一个区区国公,所以小子还认为我爹应该封摄政、吴国公、总览军国重事、加九锡、剑履上殿!”
马铖这席话如同在茅坑里扔了一颗炸*弹,屋中彻底乱了套。如果马铖的前半段话还能接受的话,后半段什么封摄政、吴国公、总览军国重事、加九锡、剑履上殿,这不就是历代奸臣篡位的前置条件吗?特别是吴国公这一条,只要忠于明朝的那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在明朝二百七十六年的历史中,从朱元璋开国到朱由检上吊,不管死的活的一共封了三十六个国公,但是却没有吴国公。道理很简单,因为吴国公当年是朱元璋没称帝前的封爵。
当年朱元璋攻占南京击败陈友谅后,小明王韩林儿在至正十六年,封朱元璋为吴国公。所以明代以后再也没有吴国公这一封爵,现在马铖提出封自己老子为吴国公,篡位自立之心已经昭然若揭。
屋中所有人都不是傻瓜,知道马铖表面上虽然装成愣头青一样,但后面必定是马士英的意思。所以其他人都在争论到底应不应该废立皇帝,却无一个人质疑请封吴国公对不对。
越其杰在屋中诸人中是年纪最
大的,他比马士英还要大上几岁,他看到马士英一言不发闭着眼睛坐在那里,就知道马铖说的这些必定得到了马士英的同意。马铖刚才一顿慷慨激扬的演讲,其实最为重要的是后半段,马士英加了九锡封了吴国公,至于谁来当这个皇帝那就不重要了。
越其杰想了想站出来说道:“诸位,诸位!老夫年纪最大,听老夫一言可好?”
越其杰官职没有张捷他们高,但毕竟年纪资历最老,其他人看到他要说话,纷纷停止争执,重新坐了下来。
“诸位,老夫以为现在南都周边虽然没什么威胁,可是不要忘了就在百里以外的扬州,北虏陈兵十数万一直虎视眈眈,还有长江上游的重镇九江、武昌,都还在北虏手中,就是相对于安全的浙江、南直隶,还有福建的唐王十多万军队威胁侧翼,这种情况情况下实在不适宜另立新君!”
越其杰不愧是跟随马士英最久的谋士,深知马士英所想,在越其杰说完后,马士英睁开眼睛笑道:“自兴兄说的很对,皇帝虽有小过,但不至于被废,现在国家危急,还是需要长君的!”
马士英这句话为争论定了调子,那就是不废除朱伦奎,紧接着马士英瞪向马铖说道:“马铖小儿,你一个不通文墨的丘八,知道什么是摄政吗?知道吴国公的含义吗?知道九锡是什么吗?你以为你老子是王莽、曹操吗?以后再说这些什么摄政、吴国公、加九锡、剑履上殿的混账话,不要怨老夫不记父子之情!”
马士英在这里大骂马铖,虽然不准马铖以后再提什么吴国公的事,但却偏偏忘了一条,那就是总览军国重事,屋中众人除了马铖、马锡两个丘八都是老油条,自然知道马士英这是不想放手权利,至于其他那些都是虚名而已。
马士英说完后站起来来到门口,对众人说道:“既然已经决定,那你我应该去恭迎皇帝回乾清宫才是!”
张捷等人连连点头,跟着马士英鱼贯而出,去前殿迎接朱伦奎去了。
越其杰看到马铖一头雾水,故意留在最后,来到马铖身边低声问道:“怎么?心中不高兴?”
马铖当然不高兴,今天原本计划的很完美,最好就是自己称帝,最次也要拱马士英称帝,但是现在完全与自己的初衷背道而驰。现在去迎接朱伦奎回宫,那不和以前一样吗?
“姑丈,你说我爹是不是得了失心疯,皇帝不当还想当臣子?”
越其杰听马铖说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说道:“小子,你的历练还是太少,打仗与当官不同,以后你跟在老夫身后多学一些吧!”
越其杰说完看了看前面的马銮,然后又对马铖说道:“小子,老夫老了,你的两个堂弟只是中人之姿,以后他们就仰仗你照顾了!”越其杰说完离开马铖快步追上前面众人。
越其杰几句胡言乱语让马铖更加摸不到头脑,不过马铖有一点好处,那就是不懂的就不想,反正天塌了有马士英顶着,跟老子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