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月离开红叶镇时,为自己添了两套衣服。
虽说有三百个大洋在手,但到底比不得在秦城的时候。
那会儿衣食住行都有人包办,眼下却是处处都要用钱,需得省着些才行。
她知道自己相貌扎眼,刻意选了些老旧的布衫,全都是水桶腰的款式,罩在身上根本显不出身材。
除此之外,头发也不再像过去一样盘,而是用头绳扎了起来。
人靠衣服马靠鞍,这话一点都没错,经过拾掇的她,好像和乡间普通姑娘没什么不同。
当然,这只是苏清月自己的想法罢了。
过去记忆一片混沌,所以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多大年纪。
厉辰风对她存在不可告人的企图,总喜欢把她往成熟里打扮。
现在苏清月洗净铅华除去脂粉修饰,竟是比平时足足少了有两三岁!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很满意目前的状态:外表朴素又平凡,眼睛却格外有神,身上那股生机勃勃的劲儿,也跟过去完全不同。
现在的她,就像乍出笼子的鸟,全然不理会秦城那边的动静,只顾计划自己的未来。
她在厉辰风的书房,曾经琢磨过军事地图,尤其秦城附近的路线,早就牢记于心。
离开红叶镇,她便独自顺着官道一路向南行。
越往前走,两侧景象越荒凉。
最后进入山区,竟是荒草连天,好半天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更别提是房屋建筑了。
她没有出行经验,也不懂得携带食物和水,几个小时后,身体便有些吃不消。
却又不敢停下,据说这种地方土匪是最多的。
万一被他们盯上,身上的钱,恐怕就会被洗劫一空。
就在她脚都被磨出水泡时,终于在前方叉路上看到了个院子,三间茅草房,虽然破旧却有青烟升起,显然是有人居住。
苏清月很惊喜,但是双腿经过长途跋涉后,却是犹如灌铅般沉重,无论如何都拔不动了。
正当她烦恼准备出声求救,却有人主动打开木栅栏,朝她这边走来。
对方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长的眉清目秀,看见苏清月便露出了笑脸,很是欣喜道:“爹说有贵客光临,我还不相信,没想到竟是真的!”
贵客?苏清月很惊讶,转脸打量身后,确定并无旁人。
“家里茶水饭菜都已经备好了,姑娘随我回去休息吧!”少女热情的上来搀扶她。
苏清月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又舍不得拒绝,就这样懵懵懂懂的进了小院。
此时已然临近黄昏,夕阳暖融融的倾洒在这荒凉的小屋上,看起来很是温馨。
院子里支了张桌子,砍了几截木桩做凳子。
少女请她坐在木桩上,道:“您稍坐,我这就去请爹出来!”
说完走进草屋,不多时便扶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出来。
苏清月打量他们,觉得很惊讶。
这位老者腿脚行动不便,而且双目好像也盲了,看上去少说也八十岁了。
两人年纪差出一大截,说是爷孙怕都不过份,然而却以父女相称,很是奇怪。
老人家摸索着坐下,将脸转到苏清月这一边,“敢问贵客姓什么?”
“免贵姓苏。”苏清月满腹疑惑道。
“苏乃颛顼高阳氏的后裔……这姓好啊!”老人说。
“其实,这是我随身玉配上的名字,至于我原来叫什么,自己也不清楚。”
“唉呀,原来是后改的姓啊,那就更好了!”
好在哪里?苏清月有些莫名其妙,心想该不是认错人了吧。
若是错将自己一通吹捧,待会发现真相的话,那可就尴尬了。
“老人家,我是异乡来的,第一次到这里,在此之前也从未和您见过面,所以……是不是认错人了?”她如实道。
“敢问苏姑娘,可是擅长阴阳五行之术?”老人家反问。
“谈不上擅长,略微知道一些。”苏清月惊讶道。
“那就错不了,我前些天让丫头帮忙卜了一卦,显示您今天会从此经过,所以让她提前准备饭菜。物质贫瘠的乡野之地,没什么好东西招待,还请苏姑娘不要介意!”
听闻是同道中人,苏清月便松了口气。
“您太客气了,我在一路走了,两个人家都没见到,还好遇到了您,否则今晚非露宿野外不可!”
“放心吧,铺盖我都让丫头准备好了。”
“那可真是谢谢您啦。”
“贵客请洗手。”梳着大辫子的少女,端来泉水送到她面前。
苏清月有些不好意思,“别叫贵客了,我比你年纪大些,唤我姐姐吧。”
少女笑笑,“哎!姐姐洗手,我姓代,单名一个容字,您别客气,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吧!”
饭菜很快端上桌来,时逢夏季,野菜、窝头配白粥。
野菜或蒸或凉拌,很是爽口。
竹筐里装着酱果,清甜美味又多汁。
苏清月曾经听说过,常年居住在山里的人,因为寂寞,待客会格外热情大方。
不想这次竟亲自遇到了,然而看这对父女虽然状似欣喜,神情却是有些愁苦,似乎各有有心事。
不过她终归只是个路过的,别人不说,也不方便追问。
“老人家,您的眼睛怎么了?”苏清月问。
“唉,说来话长,都是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老人神情很是一言难尽。
“都是那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害的!”代容忍不住插话说。
“哦?”苏清月很好奇。
“当年父亲收养了两个孩子,一个是哥哥,另一个就是我。大哥成家后一事无成,却又不甘平凡。他知道父亲年轻时擅长相看风水,便苦苦肯求他帮自己瞅一处可以升官发财的地方建住宅。父亲原本已经金盆洗手退出了这行,却被他求的没办法,最后只好答应。”
代容口直心快,又说话爽利,三言两语便将事情来龙去脉交代清楚。
“父亲帮他看了一处宅子,动工那天,自己却突然失明,再也看不见了。他老人家说,这就是出尔反尔的报应,在看宅子前,就已经知道了会这样。大哥建好了新宅后,从此事事顺利、平步青云。但他却以为自己是凭借本事升上去的,还嫌弃父亲和年幼的我碍眼,大冬天的将我们赶了出来!父亲自此看透人情,带着我隐居在这里,十年来从未踏出此地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