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社长双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脑子思索了一圈,也没想到具体的解决方案。
对方不过就是一个投机倒把起家的暴发户,怎么就有这么大的能量!
“社长,咱们报社大门被人砸了,现在一群人在外边泼粪水呢!”一小姑娘哭哭啼啼地跑进来,仿佛受了莫大委屈一样。
没有办法,编辑和管理层即便是离职了,也能找到其他出路,损失谈不上多大,但对他们这些底层员工而言,失业等于下岗,失去收入来源,看看其他下岗家庭的凄凉模样,就足够叫人心惊胆颤。
“而且”小姑娘噎了一下。
“而且什么?”孔社长怒声道,“直接说!”
小姑娘抹了抹眼泪,“我已经报警了,但警察说路上太堵,可能可能得等两个小时才能到。”
孔社长气得把杯子啪的一声摔到地上,“行行行,不给老子活路,那就鱼死网破!”
越想越气,孔社长回到自己办公室,就立马拨起了了桌子上的座机。
“喂,肖主任,你好,你好。”
“老孔?有事儿?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呐,有话说话,用不着拐弯抹角的。”被称为肖主任的人在电话里说话显得很随意,显然和孔社长交情匪浅。
孔社长压下心绪,缓了一下,平复自己的心情。他之所以有胆子做这件事,与这位肖主任也有点关系。两人因缘际会地认识,还有了些交情,上次孔社长遇到给那位土豪老板下套的时候,也正是这位新闻办的肖主任发了话,让其他报纸进行了追踪式的报道,这才威慑住了那位土豪老板,不敢采取报复行动。
“我跟您打听个事儿,康师傅集团和华坤超市的老板,您认识吧?”孔社长显然已经意识到事情已经大条了,他现在对肖主任出面施压所抱希望不大,只是想让肖主任出面帮忙讲和。
气归气,但冷静下来之后,他还是拎得清的。
“你说陆总?认识是认识,不过我跟人家说不上话。陆总是咱们安桂的创业先锋,青年代表,名下的企业也是省里有名的纳税大户,更是省里树立的明星企业。怎么了,你们报社效益又不行了,需要我出面帮忙牵线拉桥?”肖主任有些纳闷道。
他可没敢大包大揽。
瞧瞧人家平时来往的都是什么人物?不是县一级以上的一把手,都没资格跟人家聊一块儿的。自己即便是在酒桌上给人敬酒,都挤不进去!
他是有陆坤私人电话号码的,去年搞慈善助学专项行动的时候,他还跟随着一起去了紫荆乡采访呢。自己现在要是打电话过去,人家八成都不记得他了。
孔社长勉强笑笑,以为肖主任能把这事儿兜住,“肖主任,我们报社今天一早刊发的报纸你没看?我们因为报道康师傅集团和华坤超市的不法无良行为,现在正遭受对方的报复。我们报社的玻璃让人给砸了,墙体都被泼了粪水。肖主任,我不敢麻烦您给我们出气,但还希望你出面让对方高抬贵手吧。”
“你们今天刊发的报纸?”对方疑惑了一下,一阵翻找报纸的声音哗哗响了一阵,过了好一会儿,对面才恨铁不成钢道,“你这干的都叫什么事儿啊!”
“人家招你惹你了,你净往人家身上泼脏水!你们报社可真能耐!”肖主任也被气懵了,他没想到孔社长胆子这么大,竟敢做出这样的事儿来!这是利欲熏心了吧!
“实事求是是我们报馆的一向原则。”
“少特么给老子放屁!”肖主任爆了句粗口,缓了缓才道,“这人也是你能招惹得起的?别说你了,就是我,甚至我的顶头上司,也不敢招惹人家。你记得之前干的省交通厅的马厅长不?就是让那位爷给轰走的!”
孔社长有些不服气,他接触不到上层信息,一直都以为马厅长提前退休,只是上边的正常安安排,毕竟这两年加强培养年轻干部的言论在各大板报的头版头条都显而易见,“肖主任,他只是个私营业主而已,而且我们还查到他是靠投机倒把起的家。”
肖主任被顶了一句,气得够呛,神色愈加冷了几分,“老孔啊,听我一句,夜路走得多了,终究会遇到鬼的!本本分分做事,未尝就没有出路。”
孔社长内心暗骂,去年坑那位土豪老板,宰了一大笔,可没少孝敬你,现在有事儿求到你这儿,一直跟我打马虎眼“肖主任,情况都这样了,要不您帮着我说和说和,赔礼道歉什么的,都好说。你只要让对方答应就此停手,我明天立马登报,承认我们报社的记者进行了虚假、扭曲式的报道,严惩职业操守不过关,记者素养不过关的相关人员,您看这事儿成吗?”
孔社长虽然前几年下海挣了点钱,但骨子里还是看不起私营企业个体户,觉得他们满身铜锈味儿,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挣了点钱就迫不及待地上岸洗白,从事文化类工作。
他想得很清楚,大不了登报道歉,自己主动让一步,承诺无偿做几年广告,再有肖主任从中说和,对方应该不会穷追不舍。
这条鱼太肥了宰不了,难道还不能另外找目标宰其他小虾米?另寻目标就是了。
这次自己只不过是步子迈得太大,扯着蛋了而已。
肖主任有些不耐烦,除非脑子进水了,要不然他才不会趟这趟浑水。
其中的得失他考虑得很清楚,即便这事儿成了,他在那位陆总心中,怕是也会留下恶感,什么时候跟自己领导提一嘴,自己的前途就完了,从孔繁林那所得的那点蝇头小利,压根就不值一提。
这个风险,他可不敢冒。
想明白了这点,肖主任的态度就更加坚决了,神色上也更轻蔑了几分,“老孔啊,我是看在咱们的交情上,才和你多说几句,要是别人跟我这么说话,我早就撂电话了。我也不怕告诉,你是实事求是也好,虚假报道也罢,个体户、私营企业都影响不了政治。
但有一点你要记住,改革开放是大势,小平同志都明确说了,谁反对改革,就让谁去睡觉好了。
另外,对方不是可不单单是什么私营业主,而是省里的政协委/员。无论是华坤超市还是康师傅集团,都是极大地促进了省里的就业,为我省的改革开放事业做出不可磨灭的巨大贡献。透露你一个消息,省里今年的五一奖章,很可能颁给那位陆总,那位陆总甚至有机会赴京角逐全国五一劳动奖章”
“谢谢你了,肖主任。”孔社长有气无力地挂了电话,几乎心如死灰。
陆坤这一刻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正一门心思地带着几个孩子在家里玩呢。
“我说你们三兄弟俩急个什么劲儿?在这多待一会儿怎么了?”三个外甥提出要回家,陆坤满脸不乐意。
这一年到头的,仨外甥也不上他这舅舅这里几次,来了才待了几个小时就要走,这成什么了?
陆坤转头去看挂钟,现在才下午三点多,时间早着呢。
“舅舅,我们现在回去,回到家都快七点了,天差不多都黑完了。”乘吉在哥哥和弟弟的眼神示意下,站出来讪讪笑道。
说实话,他挺乐意在这继续待的,颇有种“此间乐,不思蜀”的感觉,但弟弟非要闹着回家,他也没什么办法。
“谁说让你们自个儿回家了?安心继续再玩会儿,吃了晚饭之后,我让司机送你们回去。”陆坤拍了拍边上沙发,让他们别站着,过来坐坐。
“诶,对了。”陆坤想起来一件事儿,“乘吉,去年你不是被弄进局子了吗?后来怎么样?还摆摊不?”
一说到这事儿,乘吉就有些不好意思,那回要不是自己舅舅亲给发了话,没准他还真没法儿全须全尾地出来,想到这儿不禁挠挠头道,“我就是进去蹲了几个小时,没事,没人打我。现在我放学和周末,也出去摆摊,但他们都不敢再抓我了,有时候还跟我买东西呢。”
“你这老摆摊的,也不是个事儿啊?世道乱,容易出事。”刘丽萍在边上接了一句。她虽然对自己丈夫的那个大姐、姐夫印象极差,但对这几个孩子的品性,还是极为放心的,忍不住关心地问问。
她话音刚落,陆坤胳膊肘就不禁戳了戳刘丽萍的身子,他听出了媳妇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让他这个当舅舅的赞助赞助外甥,让外甥可以轻松点。但各人有各人的想法,要是不经意伤到孩子自尊心就不好了。
“没事。”乘吉摆摆手,咧嘴一笑道,“我打算攒够钱了,就买个铺子呢。”
“有志气!”陆坤毫不迟疑地竖起大拇指。
租个铺子做生意跟买个铺子再做生意,可不是一回事。
乘吉这十来岁还在念初二的年纪,就已经在为商铺努力了,只要这股心气不散,将来混得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成功说服他们三兄弟在这儿待到吃了晚饭才回去后,陆坤干脆带着他们去庄园附近的公园钓鱼。
可能是天气还没有彻底变暖和的缘故,公园里显得静悄悄的,压根就没几个人来这儿玩耍。也就是陆坤带着一大帮人来了,这才显得热闹了一些。
陆坤坐在塑料小凳子上,寻了个适合钓鱼的位置,刚把鱼竿跑出去,没过一会儿就钓上来一条。
“爸爸,这是什么鱼?”小光头蹲在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水桶里不过五六寸宽的小鱼,眼睛一闪一闪的。
陆坤扭头小声说了句,“草鱼。”
“草鱼是吃草的鱼吗?”小光头挠了挠脑袋,“那金鱼吃草吗?还是只吃饲料?”
自从家里连续买了好几次观赏性金鱼放进鱼缸养都被小光头给养死之后,陆坤就彻底死心不往家里买小动物了
“草鱼大概喜欢躲在草里吧。至于金鱼,可能是金鱼太娇贵了,才叫金鱼。”陆坤嘴伢子嗦了嗦,胡诌道。
带孩子,不怕孩子熊,就怕孩子问起问题来没完没了。
“阿爹,乘龙表哥也钓上来一条鱼了,有这么大”,二丫儿兴奋地跑过来,汇报这个喜讯。
陆坤抽空往那边瞧了一眼,刚好看到乘龙抽杆的画面,钓上来那鱼,是条鲫鱼,看着得有一斤多。
“正好,待会儿让厨房把那鱼杀了熬汤喝。”陆坤笑笑道。
“哈哈,谢谢。”陆坤把一条花莲捞进桶里,把鱼竿丢给了小光头拿着,接过自己媳妇递过来的一毛巾,搓了把脸,再擦了擦手,这才接过她另一只手递过来的一罐啤酒,仰头就灌进肚子里。
“妈妈,我也喝可乐。”小光头舔了舔嘴唇,咽了口唾沫,朝刘丽萍喊道。
刘丽萍伸手在他脑门上点了点,“没有可乐,只有橙汁,你老子不让家里买可乐。”
小光头不乐意,看向陆坤,意思相当明显我就要喝可乐。
“想都别想”,陆坤才不惯他这茬,“咱们就是卖饮料的,虽然没本事卖赢他们,但咱好歹长点志气,多喝点自家的,少喝点别人的。”
小光头不乐意,但也没有办法,想耍脾气来着,但看看自家老子的脸色,估摸着自己真要是耍脾气,老爹怕是能把自己直接扔湖里。
亲爹就是这么刚!
据说最近有不少住户反应这一片太冷清,水榭山庄背后的新老板也“引进”了不少小摊小贩,让他们到公园这边做生意,可刚刚开始,就无疾而终了。
在这一片住的,大多非富即贵,很少人乐意跟小摊小贩买东西,大多摊贩都溜去别的地方做生意了,就剩下专门做小孩生意的三三两两的小贩还在坚持。
卖麦芽糖的、牛皮糖的、棉花糖的、小女孩发卡发绳的、男孩玩具、女孩玩偶的
“玩具家里多的是,糖你更不能多吃。”刘丽萍在小光头张嘴之前,就先把话亮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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