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干嘛呢?”
陆坤带着小光头到新房子这边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刘向东坐在门墩子上,脚上连拖鞋都没穿。
“哟,来了,咋不在家里歇着。”刘向东忙起身,双手拉了拉裤管,而后连忙掏烟。
陆坤带着小光头上了个坡,笑着走到他面前,“不抽你那个,你试试我的。有几年不抽旱烟了,如今再抽这个不习惯。”
陆坤拉着刘向东一起坐门墩子上聊天,小光头死活不愿意坐,站在陆坤身后,时不时地趴在他老子背上一下。
“不是说了别种那么多了吗,种够自家人吃就得了,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开拖拉机出去跑跑,帮人砖厂、砂石厂拉拉货,还能挣俩钱。”陆坤怕他听不进去,胳膊肘碰了碰他道。
这年头,再想种地赚钱,那才是真的想不开。
陆坤记得清楚,进入新世纪之后,近二十年粮价压根就没怎么涨过,反倒是时常跌一跌,而同时农资又涨了十几倍,生产成本都高到天上去了。这其中艰辛,外人是没法体会的。
就这样,还有人愚弄农民,大放厥词,说什么不让粮价上涨是为了保护农民呢!
也不想想,如果二三十年不涨工资,物价上涨十几倍的话,是不是为了让人民更有幸福感!
“这事儿我说了也不算呐!”
刘向东呢,也是满肚子委屈,他道,“去年上半年雨多,稻子快灌浆的时候一场雨下来,只有五成收了,下半年的时候,早早遇上霜冻,稻子更是几乎绝产。去年家里一多半的粮食,都是花钱买的。这稻子啊,自家卖出去不值钱,自己去买米的时候,那是真肉疼!”
陆坤抿了抿嘴唇,这种痛苦他也有过,自己产的东西卖出去,拿回来的是白条,自己去买东西,就得付出真金白银。
“那这交完公告粮,不还得亏嘛。”陆坤伸手把小光头揽到身前,随口道。
要按照他的意思啊,这地抛荒了也不种,除非瘫了,要不然但凡还能出去,也决计不会回来种地。辛辛苦苦一辈子,除了一身的病痛,什么也留不下。
这种日子,过着有什么盼头?
刘向东甩了甩烟灰,涩声道,“亏多亏少的问题。可要不种,又能去哪呢?去城里打工吧,我这样的文化少,人家也不爱要,一旦经济不好,还不是得回来侍弄这块地。”
刘向东不愿意在这上面多说,转移话题道,“家里一大群人,每天得吃不少粮食呢,好在你把小虎子这小子接城里了,要不然家里的压力就更大了。”
“家里的牲口一年到头也得吃不少粮食”刘向东脸色认真地掰着手指算道,“一头牛、一条狗、三头猪、鸡鸭鹅加起来一共四十多只,一天耗费的粮食比人吃的还多十好几倍。”
“嚯,养这么多?”陆坤有些意外,不算不知道,一算起来,难怪不够粮食吃。
刘向东摇摇头,“现在没养那么多了。”
“咋了?”陆坤伸手揽着小光头,不让他到处乱跑。
小光头费劲地一个手指头一个手指头地把他老子的手掰开,“爸爸真笨,外公外婆养的猪和鸡鸭鹅,都被我们吃掉了!“
经过小光头这么一提醒,陆坤合计了一下,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家里吃的肉食几乎全是乡下送来的。
尤其是刘丽萍坐月子的时候,每天杀一只鸡或鸭或鹅。
就在陆坤寻思着待会儿是不是专门给聊两口塞点钱,意思意思的时候,刘向东摆摆手,“那本来就是老爷子老太太提前养下,给丽萍坐月子的时候使的。”
陆坤讪笑,不再吭声,反正老两口养的牲口,除了没杀的牛和狗,其他的大部分都是进了自己一家子的肚子,反倒是老俩口和几个儿子儿媳、孙子孙女没吃几口。
“哎,老爷子去哪儿了,怎么在这坐半天了也没瞧见他?”陆坤起身,拍了拍屁股沾着的灰尘。
“在后边那个坡呢,那边好像有什么热闹,刚才老爷子就背着手过去了。”刘向东说道。
他现在着实是走不开。
这个时节,各家各户的粮食都收回来了,此时都趁着太阳,寻摸地方晒呢。
因着自己老爷子这新宅门前的这块地儿宽敞,还打了水泥,村里不少人都开口,说是借着晒两天,这乡里乡亲的,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自己家的赶紧晒出来,回头也好借给人使使。
六月的天,孩子的脸,正是双抢季节,这谷子得有专人守着,要不然下起雨来忙活不过来。
当然了,防止鸡鸭和天上飞来的麻雀来祸害,也是第二要务。
倒不是担心谷子被吃了,农民心大,还不在乎这个,主要是怕鸡鸭和麻雀来到摊开的谷子里拉屎。
陆坤正要带着小光头去找刘老根呢,结果刘老根溜溜达达地就回来了,头上没戴帽子,一件外套披在头上用手撑着,另一只手里攥着条看起来一斤多的蛇。
至于是什么蛇,陆坤说不清楚,反正他不懂这个,也自小怕蛇。
小光头就更不用说了,本来还期待着外公抱抱的,这会儿见着刘老根攥着条蛇,吓得哇哇大哭,直往他老子身后躲。
“爹,这蛇有毒吧?”陆坤有些不确定道,这蛇看起来比小光头的胳膊还粗,黑黝黝的,看着很渗人。
刘老根没顾得上回陆坤的话,现在是把外孙哄好最重要,哪还顾得上女婿啊。
“爹,人家抓蛇,你往跟前凑干嘛?这是条毒蛇,年轻人都不敢往前凑!”刘向东戴了顶草帽出来。
他是家里长子,在跟二老说话的时候,还是有些底气的,老爷子一般也会额外多给他点面子,就因为他当几个孩子的老大,没少替家里分担压力,拉扯弟弟妹妹长大。
“这蛇有毒是有毒,但是进家门的,是福气。”刘老根道。
刘向东眉头一皱,“进的谁家?”
他可不相信老一辈的话。毒蛇进家门,那可不是好事,真个被咬到了,小命丢了都说不定,还哪来的福?这个福气,谁家受得起?
“赖四家呗!”刘老根抬了抬下巴道。
刘向东回想了一下,赖四家是纯泥坯房,采光也不大好,再加上最近雨多,潮湿些,没准蛇还真有可能进他家。
陆坤插话,“爹,您抓这蛇干嘛呀,又没法儿吃。“
刘老根白了他一眼,“拿来泡酒用的,光想着吃,这是花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陆坤一滞,既然劝不动,那就干脆闭嘴不说话得了,省得让老爷子不待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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