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里起先有些骚动。【】
只是很快便平息了下来。
方士也没有多作其他想法,虽说准备了一夜的草药没了用处也有些遗憾,但他也不会特地去可怜一个将死之人。
这里是医馆,不是善堂,若他将草药送给对方,或是卖得低了,医馆的损失就得摊在他的头上。
到时候损失的可就不仅仅是那些钱那么简单了。
那中年女人过去又是烟花女子,传出去方士名声自然也会降低许多。
……
却说那蒙面女人愤愤地离开了医馆后,便没入了街道一侧的小巷子里。
在那里正站着一人等着他。
是一个浑身被黑袍裹着的身影,长得倒是高大,一张脸被蒙着看不见面容。
那黑袍人见女人出现,便有沙哑的声音响起。
“虽说不关我的事情,不过姑且是问一句……是不是那欧阳靖让你如此做的?”
“这……这位大哥不知说的什么话,我这残荷败柳,又如何能认识那位欧阳家的公子呢。”蒙面女人身形一僵,却是迅速轻咳一声,沉声道,“不知这位大哥是何人,为何挡我去路,这正值年初诸事繁忙,还请大哥莫要挡着去路。”
“如此说来……便是承认了,可对?”
“我不知道你再说什……啊——!”
却是一声惊叫。
黑袍人手一挥,蒙面女人脸上的面纱却是被一阵诡异的风给吹落到了地上。
小巷中的响动自然是吸引了几位好事者的目光。
但在那几个好事者见到女人容貌的瞬间,却是落荒而逃。
顷刻不见了踪影。
黑袍人沙哑的声音还在继续。
“不用紧张,我与欧阳靖算是相识……只是不知道能否请你告诉我,他为何要怎么做?”
“公……公子说,其他的事情不必多想……只管做……”女人眼中片刻闪过一丝迷茫。
便将知晓的东西尽皆说了出来。
待回神的时候,眼中流露出惊惧之色。
下意识地要后退几步。
却见黑袍人已经伸手,抚摸着那女人的面颊。
就连那只手都被黑布裹住,除了一身的黑色,在黑袍人身上是真的没有丝毫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东西了。
这只手应该不简单。
过程中女人竟是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仿佛整个人定住了一般。
“就算你不说我也是清楚的……只是就算你那么做了,那方家子也绝不会名誉扫地,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那么接下来你又要做什么呢?”
“去……坊间传谣言……”
“谣言止于智者,可惜不过是平民百姓,又何以是智者。”黑袍人似乎是感慨了一句,只是随即便道,“你为了欧阳靖做那么多,为的究竟是什么?”
“活下去……我要活下去!”这个问题才刚落下,便听那女人近乎抓狂一般地颤抖着双肩,又是一阵嘶吼。
只是如今却再没有看客来小巷看个明白。
小巷与大街之间仿佛隔了一层墙壁,泛着淡淡的白色流光。
“为何要活下去呢?你不过是可怜红尘中的一人……早些死了,便早些轮回转世,来世或许还有机会修道成仙,何必再贪恋永无止境的痛苦?”黑袍人继续抚摸着那女人面颊,在女人脸上的点点斑驳却是再黑袍人手中消失。
“废话,有谁嫌命长的,有谁不想活下去!我当年可是名妓,你又怎知我当年之苦,又怎知我当年风光,我是为了什么菜沦落到这一地步,我……我等了那么多年,等了他那么多年……呵……”女人凄厉的叫声随着话语的继续,渐渐地变作啜泣。
只是那黑袍人一声轻叹。
带着悲天悯人的语气缓缓道来,“红尘无非七情六欲之苦,你受了那么多罪……我明白的,就算过去还有很多不明白,如今也算是明白了许多……从今天开始,你不必再遭受如此苦难,安心地轮回去吧……将你的记忆予我,将你的见闻,变作我的东西……”
那只手终于紧紧地掐住女人咽喉,将女人整个人抬起。
女人似乎要挣扎着,只是双手双脚抽搐着连话也说不出。
只能睁着眼睛,渐渐地没了声息。
至死,她度未曾再多说一句话。
黑袍人将女人的身体甩到地上。
却听一声呢喃。
“这便是……亲手杀人的感觉……”
“这便是……那女人一生的记忆……”
“我记住了,这种感觉……先人说生死之间有顿悟,果真如此。”
……
又过半月。
或许当日真的不该以如此态度与那蒙面女人说话。
待方士醒悟的时候,坊间却是已经传开了。
天书传人,方士已经堕落。
虽有医术,又有才学,只是已经堕落到与商贾为伍,在医馆内行不义之事。
有一将死身患绝症的女人因为没钱付药费,强行被方士赶出了医馆。
但如此传闻也并未持续多久。
因为很快就又有传闻,那女人来自烟花之地。
烟花之地,向来都是一处灰色地界。
一些人欢喜那地方,又有一些人厌恶。
总之只要是那里的女人……也切莫与之扯上关系。
如此一来,流言自破。
只是方士不知道那女人是否真的死了。
仅仅传言被发现死在小巷子里,似乎是被掐断了咽喉。
但正因为是烟花女子,所以就算是身死,也未曾被人深究。
今日方士却是早早地整理了东西离开医馆。
他与医馆里的老大夫有过商谈,允许他放几天假休息一二。
老大夫平日里也见在眼里,方士往日治病救人忙得不可开交,也正好给他放个假。
只是唯有方士自己心里清楚,就算是放假……也是偷不得闲的。
儒门大考要考教的是全部的儒门六艺。
一般只消过了其中四门便算是过了大考。
方士对礼、乐、书与术颇有见解,其余自然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量力而为。
如今请了假,也就是开始真正准备大考的时候。
因为距离青州大考,也仅仅一个月的时间。
在这一个月里,一切都必须做得尽善尽美。
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将各种祭祀、朝拜、拜访之礼行遍。
又以书法行文,乐器弹奏、九畴算术。
如是过了些天,待这些尽皆熟练。
却是到了现在。
方士正对着床沿行礼。
行的是君臣之礼,这也是“礼”中考教之物。
只是行完礼,却听床上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
“爱卿平身便是,无须多礼。”
“谢……哎?”
方士正专心复习,却抬头瞧见小白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床上。
一双澄澈的眼睛睁盯着方士,脸上带着莫名的笑容。
眼看着方士停顿,小白却显得有些不高兴了。
“方兄还不继续,若是在真正大考中,怕是早就被人给赶出来了。”
“小白姑娘莫要继续胡闹了。”
方士不禁苦笑。
原本继续下去的兴致全无,便索性也坐到了床上。
颇为无奈地躺了下去。
“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只消撑过去便是太平,自记事开始到现在还从未如此紧张过。”
“如今方兄准备得倒也妥当,真要去上京?”
“还能有假不成。”方士轻语,“到时候还请小白姑娘与在下一道寻找续命之法,一旦寻到了,便可以去上京复命。”
“……那希望方兄记得当初承诺。”
又是承诺。
只是至今都未曾想起来过去承诺了什么。
仅有心里些许模糊印象。
正想问小白过去的一些事情,却是忽闻外边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
迅速地来到方士房间门前,便猛地推开了门。
便见壮硕的身躯已经出现在门口。
高升抑制不住心中喜悦,大叫着。
“方兄你可知,咱终于寻到了这些日子来在青州闹事的妖邪……”话说到一半,却是见到了方士以及同样坐在床上的小白,原本欣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咱寻到了青州闹事杀人的妖邪!”
“高兄继续说便是,在下听着呢。”方士却是有些无奈。
如今小白也不用特地在高升面前隐去身形。
高升虽然起初极为抵触,但如今也已经习惯了时不时露出身影的小白。
只是依旧会有些许不愉。
这些日子以来高升也没有闲着,在身上的伤势好了以后,便再次全身心投入到抓捕妖邪这件事情里。
依旧会有人身死,高升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暴躁。
直到今日,却是说寻到了那妖邪的踪迹。
“方兄,咱们一起去除魔卫道如何?”
“高兄说笑了,在下不过是区区凡人,如何能帮得到高兄!”嘴上如此说,方士心里还是对那青州的妖邪有些兴趣的,只是有了过去的种种经历,让方士有些害怕在这些事情里丢了性命,只好婉言拒绝。
“方兄不必出手,在边上看着便是!”高升却是不依不饶,同时狠狠地瞪了一侧小白一眼,“待方兄见识到了妖邪的可怖之处,自然会明白自身处境,那女妖虽然长得人畜无害,也难保心怀祸胎!”
“高兄……”方士心里却是生出些许不愉,正要说教一二。
却听身侧小白又是轻笑。
从床上起身。
“方兄不若去看看,这次高公子说的倒也在理。”
“什么?”方士一时间有些愣了神。
“去看看也好,青州有妖物为祸一方,如今想来……倒也有趣,不是吗?”
小白似乎什么都不会害怕。
就算是青州有妖物,也不过是当做一个活生生的故事。
甚至是如今她所经历的一切,都不过是在体验一个个故事。
方士一直如此觉得。
“方兄且安心,若是当真出了什么意外,我会保护你的。”
“无需妖物保护,这里有一张天师道符,自可护佑方兄周全!”
高升却是将一张黄符递给方士。
方士也没有多看,便径自塞入怀中。
倒是一侧小白笑出了声。
“不过是张符纸而已。”
“到时候自有分晓!”
两人之间的气氛从未缓和过。
稍稍整理了一番妆容,便与高升一道离开了住处。
正是日暮,街道上的人也变得少了许多。
那些摊贩也开始收拾准备离开。
只是也不知是否心中紧张,竟是觉得外边比往日要寒冷了几分。
……
天色显得昏暗。
稀疏的人群中,不知何时出现一位黑袍身影。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他。
那黑袍身影四下打量一二,却是忽地拦住一人。
被拦住的是一个穿着布衣的年轻女子。
那年轻女子察觉到自己被拦下去路,稍稍愣神。
正看着黑袍身影的时候,却是眼中一阵恍惚。
黑袍人将手放下,朝着一处小巷走去。
而那年轻女子也身躯随着他而去。
两人很快消失在了大街上,仿佛街道上从未有过那两个人。
一切显得分外诡异,却又出乎寻常地自然。
就仿佛……本应该如此发生一样。
但仅仅过了数息,却是忽闻某处一声凄厉惨叫。
赤着半身的年轻女子忽地从小巷中奔出,也顾不得浑身丑态,消失在街道尽处。
而如今的小巷中,却正站着总共四道身影。
黑袍人,高升。
以及两个站在远处的看客。
“可算是寻到你了,咱这天元灵符阵可是布置了不下七日!”
“天元灵符阵……怪不得寻得到我的踪迹。”沙哑的声音从黑袍中传出,只是却带着些许戏虐,“只是寻到了我又如何,今日你可以阻我杀此人,又如何阻我继续去杀别人!你虽异于常人,但也终究是凡人而已,还是趁早放弃了吧……”
“大胆妖孽,临死还敢猖狂!”高升却是怒喝一声,不由分说便手持木剑朝着那黑袍人砍去。
黑袍人也并未闪躲,只是在木剑临身的瞬间,凭空消失了。
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几里开外。
“你伤我不得……这又是何必,我只是想看看他们一生经历的事情而已,又不是以杀人为乐,再杀个十几人便住手了,所以……休要继续纠缠如何?”
“既是杀人,便有死罪!”
却见高升手中一张符箓猛地朝着那黑袍人投掷去。
黑袍人单手一挥,却见符箓飞向了远处。
高升面色一变,再次单手掐诀,符箓在半空便化作了飞灰。
“好胆……竟将雷符引入酒馆!”
“若是你不顾凡人死活……尽可以毫无顾忌地过来,嘿嘿……”
那黑袍人阴厉的笑声传来。
却是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遁光消失在了眼前。
高升眉头微皱,却是冷哼一声。
“他出了青州城,我们追!”
“高兄稍待……”
远处方士正要阻拦,却见高升已经跑远。
却是无奈苦笑。
那黑袍人在青州有那么多凡人作为要挟,却是大胆地离开了青州。
这其中自然是有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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