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粉发姑娘嘴里发出不屑的声音,扭过头不看罗夏。
“那只狗熊,叫豆糕是吧。”罗夏刚说出这句话,粉发姑娘突然站起来,一只手抓在罗夏的衣领上,冲着他怒吼道,“你去打探别人的事情,别来烦我!”
说完,她就怒气冲冲地走开了。
罗夏依然是满不在乎的样子,摇晃着走出餐厅,准备回自己房间。
在走到大厅的时候,他注意到通往后院的门打开了一条小缝。
罗夏走过去,推开了门,整个玩具坟场的后院呈现在他眼前。
高低不一、密密麻麻的墓碑,默默地矗立在院子里,用沉默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存在。
罗夏走进坟场,从一座座墓碑间穿过。
他在一座墓碑前停下来,用手擦除蒙在上面的浮尘,雕刻在墓碑上的字迹显现出来:
玩具屋,敬我最爱的家
1998—2018
“这是玩具屋的墓碑。”罗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再看看其他的墓碑。”
往前走了两步,他看到了另一个墓碑:
无名的充气娃娃
2018—2018
“没用一年就漏气了吗……”
罗夏明白为什么这个地方叫做玩具坟场了,一个拿着锤子的人,看什么都像钉子,而在玩具修理者的眼中,世间一切都是某种意义上的玩具。
而人类,也不过是他的玩物而已。
那些生活失衡的人,为了修复自己的生活,找到了修理者,而修理者就给他们一份契约,其目的就是最终在这座坟场里得到一个新的纪念品。
这时,罗夏听到了,在墓碑群之中,传来了轻轻的低诉之声。
“老头子,你还好吗?”
这是一个苍老的女人声音,应该是在大巴车上坐在罗夏身旁的老婆婆。
“住在这里,你寂寞吗?”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柔软的笑意,“别害怕,也别担心,我这就来陪你了。”
老婆婆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她转过头,机警地问道:“是谁!”
罗夏从墓碑后走出来,双手插在裤兜里,说道:“我不是有意偷听,只是碰巧来到这里而已。”
“是你啊,小伙子。”老婆婆看到罗夏,浑身松弛下来。
罗夏这时注意到,老婆婆两颊上涂着腮红,脸涂成粉白色,嘴唇上也抹上了胭脂。
在这样阴森的环境里,她的这幅样子着实有些吓人。
罗夏走到老婆婆身边,发现她的衣服空荡荡的,感觉在衣服里面的不是肉体凡躯,而是一具单薄的骨架。
他凑近看了一眼墓碑上的文字:
秋生
1888—2008
“秋生,他就是你的老头子吧。”罗夏问。
老婆婆点了点头,脸上挂着微笑,仿佛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之中。
“活了120岁,还真是高寿了。”罗夏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东西,回头看向老婆婆,却发现一阵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来的浓雾覆盖了整个坟场,他只能看到眼前不足2米的东西。
他朝前走了两步,发现老婆婆已经不知所终。
“这座坟场里面,埋葬的应该都是修理者眼中的玩具才对。如果你的老头子是个玩具的话,那么你又是什么东西。”
四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没人回答罗夏的这个问题。
“好吧,”他打开装备面板,果然发现武器都处于可用状态,装备好枪和骨棒后,他对着远处喊道,“既然你不回答,那我就只能自己找答案了。”
他在浓雾中摸索着走了一段距离,发现雾气逐渐减弱,稍微能看得远了一些。
四周密布的墓碑都消失不见了,罗夏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森林之中,脚下一条林间小道想着山坡下延伸。
远处传来了唢呐的声音,吹着似乎是喜庆的音乐,可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唢呐尖利的声音中却透着一丝凄厉。
山道上,远远走过来一顶轿子,4个人抬着轿子,轻盈地走着。
抬轿人脚下显得很轻浮,感觉不是在抬着重物走路,而是一蹦一跳地,似乎轿子并没有给他们的肩膀增加任何的压力。
罗夏稍微走近了几步,看清楚了抬轿人的面目。
他们4个人都穿着灰布大褂,留着清朝时候的辫子头,脸上仿佛涂着油脂一样。
最与众不同的是,4张脸十分相似,表情都十分僵硬,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再结合油光发亮的脸,看起来就像是制作粗糙的蜡像一般。
罗夏走上前去,几乎来到抬轿人的面前,可是他们却依然目不斜视,眼神直勾勾看着正前方,沿着蜿蜒的山道前行。
“目中无人啊这是!”罗夏脚下加快步伐,和抬轿人并肩而行。
他走到最前面的一个抬轿人身前,转过身倒着走路,和抬轿人面对面,对方依然目不转睛,好像自己身前没人一样。
罗夏看抬轿人对自己不理不睬,又跑到轿子前。
他掀开轿帘,里面只有一张红色椅子,并没有人坐在里面。
于是,他一下子跳到轿子上,心安理得地坐在了里面。
他一上轿,轿子明显得向下沉了一点儿,不过4个不苟言笑的抬轿人好像并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担子变重了,依然没有减速,以同样的步调前进着。
罗夏坐在轿子上,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这个轿子的轿厢相当小,他一个成年人坐在里面相当憋屈,腰都挺不直,脚也伸不开,稍微想抬一下头,立刻就撞在了轿厢的上壁上面。
“这个轿子如果是婚轿的话,也未免太小了一点儿……”
罗夏从轿厢上的小窗户往外看去,轿子依然在森林中穿行,外面的景色一直是一成不变的高大树木,没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如果把他丢在这里,恐怕很容易就迷失在里面了。
轿子最终停了下来,抬轿人将轿子放在了地上,罗夏抬腿走出轿子,伸展了一下筋骨,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小房子前。
房子很破旧,屋顶的灰瓦有不少都缺失了,露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洞,黄土墙面上有一窗一门,窗户上用一张破纸糊住,门上则挂着一扇腐朽的木门。
周围的森林里突然燃起了许多火把,将破房子围在中心。
举着火把的村民从森林里走出来,朝着房子的方向逼近。
明灭不定的火焰中,村民的面孔被映照的有些恐怖。
一个鞭子末梢有些发白的男人站在最前方,他面朝房子,沉声喝道:
“妖人,该出来了,今天就是你上路的日子!”
一阵风吹过来,破木门摇晃了两下,所有人手中的火把都暗了下来,有些人的火把甚至熄灭了。
村民们很惊慌的样子,向后退却。
领头的男人举起手中的木棍,大声说道:“不用害怕,李半仙说了,妖人尚未成形,今天是端午,是至阳之日,我们这里又有这么多血气方刚的汉子,正是一举铲除妖人的时候!”
人群中一个壮汉也站了出来,把手中的草叉往地上一杵,喊道:“老少爷们拿出点儿胆子来,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一个孩童吗?!”
黑暗的破屋中,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然后,两只鞋跨过门槛,静静地躺在屋前的土地上。
这是两只女鞋,红色的底面上绣着粉红的牡丹花和红色的鲤鱼图案。
“红鲤鱼与绿旅驴与驴。”
罗夏口齿不清地来了这么一句,说完之后感觉自己的舌头都要打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