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表?”朱纯杰一愣,“流寇的大将投降还要上表?这个流寇还真讲究啊。”
朱慈烺一挥手,笑道:“不是赵应元上的降表,他上什么表啊?有李岩和红娘子替他做保比什么表都强。”
“那是谁上的表?”朱纯杰不解地问。
“衡王的降表!”朱慈烺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啊,“朱由棷在四月份的时候向李自成上了降表,想要当大顺朝的衡王!这份降表没来得及送出,李自成就坏了事儿。李岩去招降赵应元的时候,赵应元就把降表拿出来了。
现在陈应元一归顺,咱们在青州就有了点力量!虽然只有3000人,但也不是李士元能打败的。另外,咱们又有了衡藩投敌的铁证,就有借口让衡藩屈服了。”
这个衡王可真糊涂啊!朱纯杰心说:也不看清形势就瞎投降,还把罪证落在太子爷手里了,这还能有好事儿吗?
“千岁爷,您打算如何处置衡王?”朱纯杰问。
朱慈烺笑道:“人还没抓到,先不想处置的事情。益都城可是坚城,衡藩又传了百五十余年,应该颇有积蓄。而辅佐衡藩守城的李士元又是一员虎将,本宫可不想顿兵益都城下。”
“千岁爷,臣可设法智取衡藩。”
朱慈烺一笑:“好啊,那你就去拟个计策送来蓬莱阁。”
“臣领旨。”朱纯杰行了一礼,正要告退。朱慈烺又吩咐道:“纯杰,兖州那边继续监视即可......不要打草惊蛇。”
“臣领旨。”
朱慈烺又道:“至于衡藩那边要设法智取,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得把朱由棷被本宫逮了来。记着,要不露声色的秘密逮捕,还不能伤着他一根汗毛。”
“臣遵旨!臣马上去想办法!”
......
益都城东关瓮城之内,衡王朱由棷肥胖的身形坐在椅子上,头顶上打着一把黄伞,一张拧成了一团的胖脸上,布满了大颗的汗珠子,也不去擦,只是在那里不住的叹息。
数百甲士,披挂整齐,列阵而后,只是在静静等待。
还有一群穿着官服、儒服的宗室官绅,也都簇拥在衡王这个大胖子身后,在太阳底下晒着,一个个都心神不宁。
青州分守参将李士元则黑着一张面孔,左手按着腰刀的刀柄,站立在大胖子衡王背后。
衡王的叹息,青州宗室官绅的心神不宁,李士元那张越来越黑的面孔,都是衡藩王朱由棷这个奇葩王爷搞出来的。
作为一个明朝的藩王,衡王朱由棷对投降这种事情似乎有特别的兴趣,而且还不愿意当皇帝当监国。
在今年四月,北京沦陷的消息传来后,青州城内就以分守参将李士元为首,搞起了拥戴劝进运动——这位王爷除了喜欢投降,别的方面还算过得去,特别是手面比较松,给了李士元他们不少银子募兵。所以李士元就觉得这个王爷至少能当个监国。
可是衡王死活不肯当监国,更不用说再进一步了。
不当监国倒也没什么,可是他随后却派人去向李自成请降!
你一大明王爷啊,如果被流贼大军包围,无路可逃,投降乞活就罢了。可是青州城并没有被包围啊!你怕死的话,完全可以和鲁王朱以海一样跑路啊。
怎么就急不可耐的向李自成乞降呢?而且还背着李士元这群守城将士去投降,造成既成事实,大家只好跟着一起降了......
当然了,亡国的藩王投降乞活也不是什么罪过,还不至于让一城的官员士绅都心神不宁。衡藩的罪过是没有看清形势就急急忙忙的投降了!
结果降表才送出去没多久,李自成就丢了北京一路亡命而逃了。与此同时,“失踪”的崇祯皇帝和太子朱慈烺却率领大军到了登州。
这可真让人哭笑不得了,李士元他们这批被衡藩坑成了贰臣大明官兵立马来了个反戈一击,结果还把进入青州的流寇军杀败了一阵。虽然没有多大战果,但是益都城总算是安稳了。
可被李士元击败的流寇也没返回济南,因为济南被北上的高杰、刘泽清占领了。无路可逃的流寇赵应元部不知道走了什么门路,居然被登州方面招安了......这可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大明的贰臣遇上了流寇的贰臣,真是一个比一个二了。
而朱由棷他们投降大顺的事情,大顺贰臣赵应元是知道的,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向太子爷揭发衡藩的罪行?
如果揭发了,抚军太子又会如何处置?衡藩方面又该如何应对?总不能闭城抵抗吧?
大明的藩王变成大顺的忠臣,然后太子爷再派大顺的贰臣来讨伐?
这事儿想想都变扭啊!不过变扭归变扭,闭门抗拒也不是完全不可行。因为现在行在那边也有点不大对——明明有圣君在朝,大权却尽归抚军太子!这可不合祖制啊!所以衡藩闭门抗拒,仿佛也有点依据。
而且兖州方面,似乎也有人在酝酿要恢复圣君的权力。因此衡藩和益都城内的众官员说不定也能扛一下......
就在益都城内有点头脸的人物们人人心神不宁的时候,登州方面的使者就到了益都,还带来了一个更让人们提心吊胆的消息。
登州方面派出东阁大学士,兵部尚书侯恂出任七省总督,要率部去收复被流寇占据的河南、山西、山西、湖广、四川等地,并且要从益都路过。
这可是阁部督师出兵路过啊!益都方面的文武官员和藩王都要出迎的。而侯督师是东林大佬,和钱谦益、史可法不相上下的人物。现在又带兵去收复失地,衡藩和李士元如何敢抗拒?
但是阁部督师侯恂会不会带着捕拿衡藩和青州官员的密诏?这会儿在益都东关瓮城内等候的众人可都有点惴惴不安啊!
大家伙在太阳底下晒了不知道多久,直到日头已经渐渐移向正中时,才看见前面派出去迎候的十几骑快马飞也似的赶了回来,还带着几个穿着鸳鸯战袄,插着背骑的塘马传骑。其中领头一骑,是李士元的一个家丁,远远的就朝益都东关这里大呼:“阁部督师不入城,阁部督师不入益都城,只请守城参将李爷前去参见!”
不入城?
太好了!
衡王朱由棷大出了口气,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扭头对李士元道:“李参将,你就替本王跑一趟吧,记得把礼物都带上,交给侯阁老。”
李士元也稍稍松了口气,他虽是被衡藩坑成贰臣的,但是他的那点军队都是衡藩掏钱养着的,所以也不能太对不住人家。
现在没人找衡藩的麻烦也是好事儿啊!
“末将去去就回。”李士元冲着衡王拱拱手,就带着几十个家丁,押着十几车的礼物往西而去。行了不到20里,就看见一处新扎下的军营。不少穿着红色战袍的官兵要么四下巡逻,要么就在修筑营垒,安扎营寨,秩序之井然,远远超乎了李士元的想象。
正在李士元感到吃惊的时候,一队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突然带着三两百火铳兵出了大营。领头是一个二十多岁,生得相当有气势的锦衣卫高官,看见李士元等人就问:“你们谁是青州分守参将李士元?抚军太子殿下有请!”
什么?抚军太子殿下有请?李士元已经知道大事不好了......自己上了太子殿下的当了!他左右看了看,那叫一个戒备森严啊!逃看来是逃不了啦,只能对不住衡王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