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信达的军队前进速度太快,使得唐军一时之是还有些跟不上他们的速度。对方丢下来的所有地方,唐军都要分兵驻扎,要维持治安,要剿匪平乱。不管什么地方,在出现了这样的动乱之后,总会有一些人趁机生事,也总是滋生盗匪的高峰期。
刘信达劫掠得饱饱的扬长而去,怎么善后,根本不在他的考虑之中,但唐军就不能这么想了,他们是要长期驻扎并且将其消化为统治之下的地方的。
如此一来,推进的速度可就慢了。
现在刘信达已经打下了萍乡并且已经在做离开的准备了,而唐军连宜春都还没有进驻。
“队长,来尝尝我烤的鸡子怎么样?”一名士兵笑呵呵地撕下了尚在冒油的一条鸡大腿,递给了带队的斥候队长。
这是一支只有十余人的唐军斥候队伍。因为大部队的速度跟不上,所以唐军便先行派出了斥候前往宜春探查情况,大致摸清宜春现在的问题之后,大部队一旦进驻,便可以雷霆万钧地解决掉所有问题。
现在这支斥候队伍驻扎在一个被废弃的村子中。
能够看出来,这个村子被毁的时间就在不久之前。很显然就是刘信达的部队所做的。断垣残壁之中,依稀还能看到有尸骨裸露在外。这名士兵抓到的这只鸡子,大概就是上一次刘部地毯式的搜刮之后残余的漏网之鱼,也不知躲在什么地方逃过了这一劫,倒是好事了他们这些人,不用再啃冰冷坚硬的干粮了。
其实在斥候的条例之中,是严禁他们使用明火的,因为这很有可能导致他们暴露目标,不过现在这一片,完全荒废了,而且他们接到的也不是作战探查,所以倒是可以稍微的放纵一下自己。
而且今天这天气也着实不好,乌沉沉黑压压的,老天爷似乎想要合身把大地全都给压死似的,稍有些烟火气,倒也不致于引起什么人的注意。而且也不容易发现这里有烟火气。
藏身的这幢房子还算是完好,可以看出来过去的主人大致能算小康之家,因为在这家里,发现了猪圈,牛圈等,这年头,一家人能养得起这些牲畜,就算是很不错的了。
一圈人围坐在火塘边上,火塘里的柴禾烧得极旺,熊熊燃烧的火焰映红了每个的脸庞。
“教官,在村子里大致的转了一圈,死了只怕不少于三十个人,男女老少都有,那些家伙可真是牲畜。”一名队员有些激愤地道:“要是遇上了老子,砍死了他们还得再踩中三脚不可。”
队长将手里的鸡腿啃得干干净净,最后还将鸡骨头在嘴里嚼碎了又咂巴了几下,才吐了出来看着麾下这些年轻的队员,道:“这样的事情,在战乱时期,实在是太普遍了。你们这些小家伙,没有经历过以前的那些时刻,而我啊,年纪大了,却是看得太多了。有时候都觉得自己的血都冷了,再凄惨的场面,也都无动于衷了。”
这名斥候队长在右千牛卫之中算是一个传奇式的人物。年纪的确很大,都快要接近五十了。在军中服役已经过了十个年头了,按说这样的年纪,这样的资历,早就升上去了,升不上去,也该退役了。
但他却怎么也无法升上去,第一,年龄过限,上头审批不过。第二,不识字,也不愿意一大把年纪再去遭那个罪学认字了。
他没有退役却是因为他的长官舍不得。这人从军之前是个猎户,跟踪匿迹哨探下套在军中那是一绝,稍微有一点痕迹,那怕就是一个脚印一泡尿一砣屎,他也能从这些再寻常不过的物事之中可以给你看出一朵花来,然后这朵花就极有可能引出一大片花团锦簇的花海来。所以每到退役季来临的时候,上司们总是会找出理由将他留下来。
他在军中,已经很少出外勤了,主要就是为军队培训这方面的技能。这一次要不是因为所有斥候全都派了出去,实在是抽不出人来了,这些刚刚进入训练营的年轻人,也不会被李敢派出来执行任务了。
而且在军中久了,他也不愿意离开军营了。他的职务虽然升不上去了,但薪饷却是越来越高,作为一名斥候教官,现在他拿的薪饷,足以与一名游骑将军相比美。
眼前的这批新娃娃,年纪都不过二十出头,在新兵训练营中表现出色,因此被挑出来送到了他这里来进行训练,这可是一批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小家伙,像这样的行动,倒是可以磨练磨练他们的一些基本技能。
有一定的危险,但总体上来说,却也还是安全的。一般的盗匪不敢惹他们,有一些胆子长毛的,来了也是给他们送菜,老教官甚至希望有些不长眼的盗匪来试试,正好让这些娃娃们见见血,开开荤,有了第一遭,以后就容易多了。这样的盗匪,碰上有组织的军人,基本上就是一个死字。
当然,如果碰上了同样有经验的敌人斥候的话,就麻烦了。
“教官,你怎么还不荣休呢?回家抱孙子去不好吗?”一名看起来精灵古怪的家伙,殷勤地替老教官倒了一杯热水,捧到了他的面前。
“怎么?被我练怕了?”老教官嘿嘿一笑。
“哪倒不是。我们清楚着呢,教官这是在教我们本事呢,在我们老家,学本事,那可是要交钱的,交了钱还得替师傅白干几年活呢。这是规纪。”士兵笑道。
“还是舍不得啊!”教官叹道:“在军中过得久了,回去了一时不得适应。二来呢,如今我的家里人过得好着呢,但一想起以前的日子,心里就发毛,我可不想回到过去。所以啊,能将这点子本事教给更多的人,让更多的人能保护老百姓,让大家不再过以前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就是我的一点子心愿了。等到真干不动了,再回家去,心里也坦然啊!”
“教官是义兴社员吧?”
“当然!”教官骄傲地道:“我的社员号,可是很靠的,在一万以内,知道不?”
看着围坐在身边的几个小家伙都有些茫然,教官接着道:“现在咱们大唐有义兴社员过百万人,刘元刘将军都认识吧?他的社员号就在我的后面。这代表着我入社还要比他早。”
众人恍然大悟:“这么说来,咱们的皇帝陛下,应当是一号吧?”
“当然。”教官道。“前一阵子,我不是离开了好些天吗?那可是去了长安,去参加义兴社代表大会了,皇帝陛下还与我握过手呢!”
一众小兵顿时便兴奋了起来。
“教官,皇帝陛下是不是跟说书的人说的那样,身高八尺,双手过膝,耳垂到肩,眼光一扫,便精光四射,慑人心魄?”
“我呸。”教官怒道:“你小子应该读过书吧,怎么听这些人瞎掰,皇帝陛下啊,和气得很呢,跟我握手的时候冲我笑,那时我腿肚子都在软呢,险些站不住。陛下比我要高半个头,但那里耳垂到肩,双手过膝,那不是怪物了吗?”
“我什么时候才能跟皇帝陛下握手呢?”一人充满着憧憬道。
“那你得先立下大功再说。”教官笑道。“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见到皇帝陛下的。小子,当到在义兴社会议大厅里,有一千多人,要不是出生出死为国征战,要不就是呕心沥血运筹帷幄,要不就是发明创造为国立下大功,像我这样的,算是运气好才能走进去呢!”
“教官你说话还一套一套的呢,平时倒是看不出来。”另一名士兵笑道。
教官一笑:“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后骂我是个粗人,不过也没有说错,我的确是一个粗人,不识字,不像你们运气好,出了皇帝陛下这等人,让你们从小就读书识字,这些话我的确是说不出来的,是陛下讲话的时候说的,我可是一个字也不敢拉。当场记了一些,回来之后又央人读给我听,生生背下来的。陛下说的话,我可是一个字儿也不敢忘的。”
“我在报纸上也读过,只不过又忘了。”小兵道。
教官哼了一声,道:“对你们粗野一些,是让你们多学点本事,在军中不比别的地方,一点东西学得不扎实,到了战场之上,是会要你的命的。小子们,可千万不要小看敌人,再弱的敌人里头,也有能要你命的人。这些年跟我一起共过事的人,死得七七八八的,剩下来的可不多了。干我们这一行的,都是军中精英,你们肯定也很骄傲这一点,但我可跟你们说清楚,我们这一行,也是伤亡最多的。别瞧着我活得老,我身上的伤疤,只怕比你们的年龄还要多一些。因为跟我们交手的,绝大多数也是敌人那边最强悍的。我们很少有大规模的交战,但愈是这样小规模的,甚至是单人作战,风险才更大。大军作战,一般的阴谋诡计不起作用,但单兵作战,什么样的狡狯伎倆没有?”
众人听得都是肃然起来,只剩下猛点头的资本。
“行了。说了这么多,大家都睡吧。外面该布置的机关都布置好了吧?我可是要去检查的,谁要是出了岔子,今夜就和我一起值守!”老教官站了起来,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