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夏服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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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是朝廷的一品大员,风光无限,可实际上已经变成了体力劳动者……

  首辅也是朝会受害者之一,一把年纪,裹着两件衣服,一天要站五六个小时。

  为了避免跑偏,幺鸡率先定下基调:“如今不管是皇城还是朝廷,都在提倡节俭,本宫以为新式官服面料不应昂贵,须以棉布或菱纱为主,款式朴素,亦可透气,方便洗涤,价格低廉,应对夏季炎热,避免体温上升。先从畿辅地区试点,涵盖一品至九品所有官员,每人四套。此服以颜色区分文武,文官为红色,武将为绿色,勋贵为紫色,品级以刺绣肩章加以区别。”

  补子是明代手工刺绣的巅峰之作,价格自然极其昂贵,而且制作时间极长,并不利于大规模生产。相比较,还是后世的军衔肩章绣起来更为便捷,由于图案简单,造价也比补子低得多。

  像薛国观这样的一品大员自然是五星上将,从一品孙传庭就比首辅少一颗星,已经算是武将之首了。

  不过昨夜幺鸡盘算了半天,陡然发现由于明朝官员的品级太多,导致军衔居然不够用了。

  如果从三品是两杠四星的话,那没等到九品芝麻官,军衔就用完了。

  没办法,只得另辟蹊径,增加杠数,从两杠增加到三杠,然后还是不够用……

  最后从三品是四杠四星,往下顺延到从九品(一杠四星),这才能对上号。

  等自己再开发三个品,包括现在名为“未入流”的品级,估计就都能按上了。

  这套识别系统跟以后在东宫卫队推广的军衔制是有所区别的,要是对等的话,来个四杠四星的从三品文官,对面的武将们就没法玩了……

  所以新官服的肩章上杠杠是竖着刺绣的,军服上的肩章是横着的,再说四条横杠密度太大,即便放得下也很难看。

  工部尚书刘遵宪看到被群臣传阅的太子画作,略显犹疑地问道:“殿下,此夏装之大袍开衩至膝部,是否有些过高?”

  按照太子这图画说明的意思,外面的罩袍如此开衩,从侧面观瞧的话,必然会露出半截裤子,若是被他人所见,便是十分不雅。

  兵部右侍郎李日宣看到太子并未表态,顺势说出自己的顾虑:“刘尚书所言倒是其次,此图之服居然未有衣袖,露出两只胳膊,实乃目无礼数道法,有碍观瞻是也!”

  袖子是肯定有的,绝对不是砍袖,只不过到胳膊肘而已,即便如此,满脑子固定思维的群臣也很难接受。

  明人讲究衣不露怯,除了战场上的莽夫与位于底层的农夫之外,注重自己仪表的文人与官员在公开场合,都不会轻易外露两臂与双腿。

  即便是写字画画,袖子极其碍事,也会用另一手抓着,而不会裁去衣袖,这就是镇纸这东西的由来,因为一根毛笔把两只手都给占着了。

  这事并非像贪墨一样牵扯到本质问题,所以年纪甚高的刑部左侍郎刘之凤也出列直抒己见:“臣附议刘尚书与李侍郎所言,自古以来,袒胸露臂乃是胡夷之服,皆因其野蛮许久,尚未教化感召所致,我大明官员又岂能与胡夷一般愚昧?请恕臣无法接纳此服!”

  刘之凤在批驳一番之后,群臣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其观点。

  上露胳膊,下露腿,决然不能称之为泱泱上朝的官服,说是蛮夷的胡服还差不多。

  马丹!

  好心好意给你们做几身轻薄的衣服,老子还有错了?

  照他这么说,老子做好事还得背锅,幺鸡只得进行自卫反击:“胡夷之服,刘爱卿鄙视,不穿或有道理可讲。然而胡夷之风俗,若是与刘爱卿相同,刘爱卿可愿改否?”

  本来还想着好言相劝,既然你们这么不识趣,那本宫就对不住了,坑已挖好……

  太子如此说法,或许另有他图,刘之凤思索片刻也不好推辞,只得死硬到底:“臣自然愿改,臣乃大明臣子,断不会与胡夷风俗相近!”

  虽然心里很是忐忑,但刘之凤自问身上貌似没有半点胡夷的习气与特征,太子好像抓不住什么把柄,更不可能借此来大做文章了。

  幺鸡意味深长滴亮出自己挖好的大坑,和颜悦色地说:“胡夷留指甲,劳烦刘爱卿把手上的指甲都剪了吧,免得被认为与胡夷风俗相近!”

  太子刚说完,薛国观都知道“大势不妙”了,自己又有好戏可看了。

  你刘之凤也不想想,要与太子明里暗里较劲,哪有那么容易?

  君不见内阁都被弄得或伺机迎奉,或默不作声了么?

  被太子这么一说,你可怎么回答?真是自寻死路!

  被太子质问于此,刘之凤反而不再害怕了,老气横秋地说:“殿下,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乃是彰显孝顺之举,岂容轻易修剪?此雅风上溯至夏商时期,已然流传千年,历朝历代皆是如此,绝无改之理也!”

  让对方剪掉养了一辈子的指甲,如果这话从普通人嘴里说出来,想刘之凤这样的老先生都会跟你拼命。

  除了衣服鞋帽之外,头发与指甲是明代有修养人的最主要标志之一,文人不留指甲那简直比藩王还稀少。

  幺鸡就喜欢这样的老顽固,教调起来异常好玩:“本宫太祖皇爷爷起兵时都不曾留指甲,因为深知指甲碍事,即便手持兵刃都无法发力。说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并非真的没有力气,皆因指甲过长。若是发力,指甲必然断裂,疼痛倍增,又怎能劳作?本宫太祖皇爷爷出自贫苦百姓,刘爱卿莫非看不起?刘爱卿可知赵武灵王所推崇的胡服骑射?我朝骑兵皆传承于此,骑兵乃是胡人所创,随后被历朝历代视为保家卫国之精锐力量!刘爱卿将上古遗风挂在嘴上,信誓旦旦地说不与胡人相近,然而身存胡人之端倪,在我朝为官,却表里不一,可是三心二意?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刘爱卿如今出尔反尔,焉能履君子之言行?”

  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茛纠纠。

  作为帝国太子,幺鸡秉承了大怼朝的既定国策。

  只有够不着的,没有不敢怼的!

  怼完内阁,怼六部,怼完尚书,怼侍郎!

  先把首辅与内阁给怼灭火了,再转移火力,去怼六部官员!

  不知道自己百年后的庙号里,会不会有个怼字……

  太子只言片语便给这位刑部左侍郎扣上了怠慢圣上的帽子,这还了得,刘之凤在大惊失色之后,急忙为自己辩解道:“臣自入朝为官以来,严持恪尽职守之道,自问没有丝毫私心可言,接手之事,皆秉公处理,时至今日,未曾收受一两金银,天地可证,同僚可举!臣受皇恩,业已感激不尽,誓要一心忠君,每谏之言皆出于实情,发自肺腑。今有风俗之事,臣秉承夏商之遗风,兼我朝之孝道,绝无仿照胡虏外形之意!”

  刘之凤万万没想到太子居然可以从留指甲的事情一直牵扯到太祖高皇帝上,方才十岁却有如此心境,口舌之犀利更是惊诧朝臣,诡辩之才绝不可低估。若不是自己为官清廉,秉性淳厚,太子未有把柄可握,只怕又要落到陈必谦与李觉斯类似的下场了。

  幺鸡意识到自己碰到了一个又臭又硬的石头,不听话不说,还没法下狱,只能一脚踢开:“既然刘爱卿深信自身无错,本宫以为爱卿年事已高,体质渐衰,那便致仕,回乡颐养天年吧,今后年俸一百五十两!”

  老子也是为你好,原来这货可是遭到首辅周延儒的诬陷而被甩锅爹下狱,崇祯十四年冤死狱中,享年六十九岁。

  所以看得出来,薛国观没干什么好事,他的继任者周延儒,也就是堂堂的东林傥魁,其德行还不如薛国观。

  薛国观不学无术人所供知,周延儒可是数千东林分子的领袖,平时很是爱惜名声,但如此“洁身自好”,然后当着皇上的面,干这样下三滥的事情?

  太子说了这番话,刘之凤便知道自己的仕途生涯已尽,与程国祥如出一辙,一会儿便可以收拾行李回HN老家了,满怀悲伤之余,只得叩首施礼:“臣~谢主~龙恩!”

  幺鸡也没说什么客气话,直接对其行注目礼,现在自己做这坏人,总比甩锅爹醒来误信谗言,把你一顿收拾要好得多。这事没法告诉你,就这样吧,自己保重。

  再说这么大岁数,天天来上朝,一天要站五六个小时,说不定哪天站着就飞升了,那锅老子就必须背了,甩都甩不出去,与其那样,还不如今儿个就把这位爷给劝退了。

  “如今刑部左侍郎已然出缺,首辅可有推荐之人?”

  细算下来,幺鸡已经给了薛国观四只次辅、一只尚书、三只侍郎,总供八个缺,不知道这货到底能兑换出来多少万两银子,如果捞得太少,必将遭到太子的强烈鄙视。

  方才观察到刘之凤知难而上,薛国观便做好了万全之策,心里想好了几个人选,若是一个被太子否了,再说第二个,没想到果真如此,急忙进言:“殿下,臣以为太仆寺卿叶初春,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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