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礼愤恨的看了眼低头沉默不言的王英,这个蠢女人,看不出来人家一直在架空你吗?等你的权真被人夺走,我们黄家人还有什么话语权可言,到时人家让东就往东,让西就往西。这跟附庸有什么区别。
还有黄伦,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还没他一个老叟看的明白。他心里一直明白着呢,仙长在的时候,他确实不敢露出分毫。如今仙长不在了,一个武夫也想压迫他们所有人,简直是妄想。
对方今日想借机压制他们,谁知被他反制。哼,小子,可知姜还是老的辣。
黄礼看了眼那两名亲卫,心生悲哀。那七个人是他看着长大的,都是黄家的棒小伙子,可是也不知道那姓马的给他们灌了什么**汤,如今对他唯命是从,对自己也不像往日那般尊敬。他知道驱使不动他们,就转向黄伦,恨铁不成钢的道:“黄伦,你还是我黄家之人吗?”
黄伦身子颤动了一下,躬身道:“族叔,黄伦是黄家之人,这点永不敢忘。”
黄礼总算欣慰了一分,他颔首道:“好,还算你有良心。现在,我命你带人将黄脐解下来。”至于列队之人,他知道那些人被姓马的教官鞭策了两个月,对他心生畏惧,不一定敢反抗他的命令。因此他不敢冒然给他们下令。博弈嘛,他虽然没读过书,但却会下棋,不就是你进我退,步步紧逼嘛。
因此他要先将黄脐解救下来,让姓马的威严扫地,动摇他的威望。再一步步来,将权彻底夺过来,一定要掌握在他们黄姓之人手中。
王英就算了啊,黄礼对她彻底失望了。
黄伦露出犹豫之色,黄礼面色渐渐沉下来,喝道:“我看你已经忘了自己姓黄,你要忤逆长辈不成。”
黄伦脸上挣扎之色越来越浓。
“还不快去。”黄礼怒道。
黄伦表情痛苦,他缓缓跪下,哽咽道:“族叔,黄脐确实犯了错。”
“你这是干什么?就算犯错,那也是我们族内的事,轮得到外人来惩罚吗?”黄礼怒指黄伦,气咻咻道。
黄伦悲痛不已,如今的寨子已经不是黄家说了算啊,族叔难道您就看不清楚吗?可以说他是看着事情一步步发展到现在的,可是他有什么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过去寨子连饭都吃不饱,孩子很难养大,道长嘲讽他们像乞丐一样,可是在他看来,他们连乞丐都不如。
连肚子都填不饱的情况下,志气又有什么用。他们吃下的不是猪羊肉,而是毒药啊,让人上瘾,欲罢不能的药。
如今寨子里有谁还愿意回到过去的日子?马教官做这一切,用意为何,他不是不明白。他看过寨子里的孩子第一次吃肉,将碗添了无数次还不肯放下,那一刻他真的想哭。
在寨子的延续上,他就算心里滴血,也只能假装看不到。
他又能如何啊!
“你......你......好,你果然跟王英一样,是打定了主意攀人家的高枝,是吧?”黄礼气的身体不断哆嗦。
马千军看到这里,知道差不多了,该他出场了。
他上前一步,看向反应最大的围观之人,都是些妇孺与年老之人,沉声道:“看来有人不欢迎我。我可以走,但有句话想问问你们,你们是想回到之前,过那种吃不饱饭的日子,还是现在这样衣食不缺的日子?”
情绪高涨的人群一下子窒息了,很多人如梦初醒,才想起他们如今的一起都是马教官给他们带来的。他如果离去,是不是说粮米油盐还有肉食再没有了?一想到回到过去那种境况,很多人都心中惊慌不已。
很多人下意识的喊出了心里的声音。
“不,我们不回到过去。”
“不回去。”
“我们喜欢现在这样。”
黄礼身子猛然一抖,险些摔倒,他不可思议的望着一群人。
王英眼中泪光闪动,她不是不明白,她什么都懂,什么都懂。在争权与让所有人过上好日子上,她选择了后者。每年新生的孩子因为母亲没有奶水,活活饿死的场景她再也不想经历了。
黄伦头低的更低。马千军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他心上。好似在嘲讽他们,既想过得好,还想不受人管束,鱼与熊掌可兼得,天下哪有这种好事?
其他人可能不觉,但听在他耳中无异于遮羞布被人撕开,让他可怜的自尊心**裸的暴露出来。
贫贱夫妻百事哀,对他们寨子来说,何尝不是如此啊。
这一刻,黄伦只感到深深的悲哀。
马千军淡淡的瞥了黄礼一眼,没有理会。汉哥儿那句话说的不错,谁控制了资源,谁就天然立于不败之地。
在一切都依赖他人的基础上,什么权利荣誉都是镜中花水中月。如今不过是让他认清现实而已。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话太过无情。
在他看来,汉哥儿取得管辖权,寨子里的人摆脱朝不保夕的境地,过上好日子,这是两全其美的举措。
这些人可能一时间难以接受,但慢慢地他们就会发现他们的运气很好,能遇上汉哥儿,或者说被汉哥儿看在眼里,说一句祖坟冒青烟也不为过。
就如同曾经的他,何尝不心高气傲,最初被汉哥儿雇佣为他驾车时,他甚至不愿意跟他说话。
可是现在,马千军只觉得庆幸,庆幸自己与汉哥儿相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思绪。转向列队之人,大声道:“你们想想两个月前你们是什么样?过去的你们看到兵卒就狼奔豕突,一个弓手能抓你们五个,甚至衙役都能让你们惊慌失措。整日里惶惶不可终日。可是看看你们现在,你们的腰板挺直了,身体结实了。在我看来,单论实力,一对一大宋的兵卒都不一定打得过你们。这就是本领的重要性。”
队列之人之前的各种情绪消散一空,只觉得精神一振,仔细想想马教官的话,好像真是这么一回事。很多人精神振奋起来,目光渐渐坚定,都望向马千军。
“我教你们本领,事事公平公正,功赏过罚,可曾有过偏颇?”马千军喊道。
“没有。”列队之人喊道。王英抬起了头,她擦去眼泪。
“规定之外,可曾欺压过你们?侮辱过你们?”马千军吼道。
“没有。”如果说之前声音还不一的话,那么这次就整齐了许多。王英也喊了出来。
“既然我没有对不起你们?你们为何要敌视我?”马千军再次大吼道,他怒目圆睁,扫视着所有人。
“没......有。”很多列队之人涨红了脸庞,羞愧难当。王英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做出了对的选择,她无愧于心。
围观之人寂静无声,好像被猛然爆发的声音吓住了。黄伦抬起了头,不知为何,他心中轻松了许多。
“既然如此,那么你们想让我继续做你们的教官,教你们的本事,不受人欺压,堂堂正正做人吗?”马千军面容严肃的望向所有人。
“想。”所有人大吼起来,声音直插云霄。
“既然如此,严格训练,服从命令,可能做到?”马千军更加严肃。
“能。”声音震得周围的围观之人耳中嗡嗡作响,那些孩童受这激烈的气氛影响,也跟着喊了出来。
“好,执行处罚。”马千军看向黄脐,后者早已吓的失禁。
两名亲卫不再迟疑,扬鞭打了起来。在黄脐的惨叫声中,黄礼惨笑一声“完了”,下一刻,只感到天旋地转,委顿倒地。
马千军目光穿透重重山林,望向泉州城的方向,心中激荡道:“汉哥儿,你可看到,我收服了这群人。”
......
大王山这边如火如荼的训练时,杨汉的脚步也没有停下。
在上元节后,两家九州酒楼的分店就开了张。两月过去,那两家酒楼走上正轨之后,他批准了大郎开第四家分店的请求。
这次就不是在泉州城了,而是临近县。大郎马不停蹄的奔向外地,选址,收购,布置,准备开业。
铁老三等十几人自从年后就搬去了新完工的庄园,杨汉命名为铸造院。这是继厨院,工院,学院后的第四座庄园。论起人数来最少,但却承载着九州酒楼扩张的重任。所有的铁锅都出自这里。
杨汉这两月除了教授弟子功课外,还去了厨院,工院考察。
当然,他没有暴露身份。
杨汉没想到厨院如今已经招了不下五百名学徒,大多是少年,少量是青年。正如他当初猜测的,大部分都是那些厨师伙计的亲朋好友的孩子。其中有个伙计,将整个村子的人都带来了。经李豁考察后,年轻些的进厨院学习厨艺,年龄大些的就进酒楼当伙计。
在工院,杨汉看到了堆满了两个仓库的产品,他让吴伯下令制造的木盒。如今还在不停制造,吴伯都有些发愁了,毕竟他不知道用处。
杨汉在工院待了两天,制造出了肥皂。
吴伯看着在木盒中凝固,并倒出来的东西,有些惊讶。
“这不是胰子吗?”
他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肥皂早就有了,最初叫胰子,顾名思义是用羊的胰脏制作的。但通体浑浊,色彩斑驳,去污效果也不好。
杨汉笑而不语。
吴伯看到肥皂底部的各种花纹与“九州”字样,有些恍然大悟,原来汉哥儿让木匠雕花纹是这个用处。如此一来,显得就精致了许多,而且别人一看就知道是九州所产。不过汉哥儿怎么总是喜欢用“九州”这两个字,九州酒楼如此,肥皂也是如此,听说以后厨院学院什么的,最终会面向大众,也会加上九州二字。
杨汉知道吴伯跟所有的古人一样,知道品牌的作用,但认知却不怎么深刻,往往当做简单的招牌与口碑。百年老店对他们来说就是莫大的骄傲了。却不明白品牌到一定程度,也会形成效应的。
吴伯有些将信将疑,肥皂会好卖吗?
杨汉没法告诉他,别看肥皂现在还不怎么好看,但经过一个月皂化反应后,跟别的胰子就会截然不同。到时会成通体一色,看起来如羊脂白玉一般,温润细腻。而且去污效果绝对远超这个时代的任何东西。
这就是技术带来的革新。
秉持着相信汉哥儿就没错的念头,吴伯开始找人去城里大量的收购猪油。羊油自然也可以,但价格较贵,不是首选。
或许跟杨汉待的久了,也学会了他的谨慎,吴伯找的人都是接触很久,老实本分的工匠。这省了杨汉很多心。
大王山,被关了两天小黑屋的十几人再出来时,表情无不惊惧,很多人腰长时间都直不起来。
而被关了五天的黄脐更是被人抬出来的,表情呆滞,四肢僵硬,好似傻了一般。黄礼呼天喊地的哭吼道:“这是要绝我黄家一脉啊!”
他怒气冲冲的去找马千军拼命,却被亲卫直接架走了。
这下,所有人不光有对小黑屋的莫名恐惧,更对马千军敬畏不已。
经此一事,马千军的权威彻底树立了起来,再无人敢挑战。
三月的天气寒意还未完全退去,但大王山上却训练的如火如荼。
有谁能想到距离泉州城一百多里的山上,隐藏着这样一群人。
几天后,几辆马车来到大王山脚下,卸下了几箱东西,又快速离开了。马千军制定的规定下,没人敢私自行动,哨探回去禀报,马千军亲自带人将东西抬回了山上。
之后山上每日隐隐传来金铁交击声。
如是过去了两个月,这日马千军接到了大黑带来的一封信。
他看后长舒一口气,心中莫名的快意,望向泉州城的方向,眼中有着寒流涌动。
两天后,一群人在深夜中离开了大王山。
同时,杨汉从城外书院回了泉州城。
而三家九州酒楼此时并不平静。
大郎作为大掌柜去了外地,三个由伙计直接提拔的掌柜,每人管着一家酒楼,却难以应对每日都来捣乱的泼皮。不知为何,东家突然传来消息,不再理会泼皮,每月的例钱也断了。
这让吃顺了嘴的一群泼皮大为不满,每日都派人来捣乱。他们自以为掌握了九州酒楼的把柄,更是有恃无恐。
曾有过印象的食客,恍惚想起了去年的九州酒楼风波,也一样是泼皮来捣乱,最后造成酒楼行大洗牌。
早就被九州酒楼掌控的酒楼行众多成员,更是心有余悸,不明白九州酒楼这是怎么了?是跟去年一样自导自演,还是别的什么。一时间有些人心惶惶,眼看着就要到了九州酒楼承诺的为他们培养炒菜厨师的日期,他们自认为一向恭敬,并没有什么得罪九州酒楼的地方。唯恐出了意外。
一向低调的秦慕儒却看出了点别的,这次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只是不知道九州酒楼这次要对付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