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日,九州酒楼的泼皮终于消失了。同时李豁出现在泉州酒楼行行会所在地。
李豁当仁不让的坐在过去行首的位子上,上任行首坐在他下位,没有丝毫的不满,反而满脸的讨好之色。
李豁环顾一周,下方坐着几十人,都是酒楼行的会员。其中有他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很多人目光敌视,这些人迫于形势不得不服软,当然不可能全部服他,李豁装作不知,收回目光淡淡问道:“人都到了吗?”
厅中寂静无声,没人回答,不少人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等着看他好戏。一些人斜睨李豁,在场众人谁不比他年龄大,很多都是他叔伯辈的,可是现在李豁一副凌驾众人之上的模样,他们如何服气。
更别说九州酒楼是强逼着他们低头,让他们损失如此之大,这口气他们如何能忍。
秦慕儒也坐在下手,本来不论是资历还是此次他都出力甚大,甚至可以说是他拯救了泉州酒楼行。他是有资格坐在李豁侧位的。但他为人精明,深知在场众多人凭白损失了许多钱财,未必心服口服,他们不敢埋怨九州酒楼,却敢迁怒他。
此时正是低调的时候,谁与九州酒楼走得近,谁就是众矢之的。
因此他是深藏功与名,坐在不显眼的位置,默默的饮着茶水,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场中无人回答,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
老行首讪讪的打圆场道:“李掌柜,除了王万贯与离人归的黎东来黎东家外,都到齐了。”
李豁点了点头,黎东来他是知道的,为人素来固执,更有些倚老卖老,一介老朽,食古不化,不去管他。王万贯更是消失了,他家的两家酒楼已经被九州酒楼收归名下。
李豁站起身道:“此次李某前来,有几件事要与诸位商议。第一嘛,自然是行无首不行,今天要选出泉州酒楼行的行首。”他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忽视了老行首的尴尬。
他面容淡然的扫过众人,当初九州酒楼刚开业时,面对他们李豁是心怀忐忑的,视他们为前辈。可是如今,不说执掌九州酒楼一月有余,见过了形形色色有头有脸的人物,正所谓居移气养移体,李豁如今气度城府都远非昔日可比;单是此事事件他就见识了酒楼行的不堪一击,过去趾高气昂的众人,如今只能仰视于他。
李豁是再无畏惧,身上不知不觉就携带着睥睨一切的气势。
在这众人眼中,是李豁高傲自大的表现,但秦慕儒却深知原因,知道其并非刻意为之,他面色复杂的轻轻一叹。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果然不假。
“第二件嘛,自然就是繁荣泉州酒楼一行。”
众人初时不以为然,因为行首之位显然已是李豁囊中之物,那李豁在这里惺惺作态,着实让人看他不起。但听到这第二件无不心中躁动,他们来此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嘛,多拖一天,他们的损失就多一分。众人当然能听出李豁对酒楼行的现状是避而不谈,一句话就轻轻带过去了。但纠集此事已经没有意义。
“下面,请各位选出行首,一人一票,票多者得。”李豁说道。虽然他也认为这是多此一举,但师父说过场总要走一遭的,不然容易落人口实。九州酒楼是以理服人,众望所归,不是强取豪夺。
话音刚落,厅中哗然,众人愤恨不已。他们对李豁将选行首摆在前面心中着实不忿,摆明着要挟大家,但也无可奈何。
众人一时间心思莫名,谁都知道结果如何,没人肯先开口,
李豁饮了口茶,淡淡的瞥了眼老行首。后者颤巍巍的站起来道:“我选......李掌柜为行首。”
众人无不怒视他,老行首脸涨的通红,只能低下头去不敢看大家。但再愤怒又如何,众人都知道他素来怯懦,老好人一个,当初选他当行首不也正是因为他好摆布吗?
但没人愿意第二个表态,场面一时有些僵持。
李豁反倒不急了,他冷笑一声,看谁拖得起。他好整以暇的品着茶。
秦慕儒冷眼旁观,暗中摇了摇头,这些人啊......死到临头,仍不肯认命。更看不清形势,主动权掌握在对方手上,他们有何筹码相抗,结局已定的情况下,注定只能是徒劳。
死鸭子嘴硬又有何用?
“唉。”有人叹口气,缓缓出声道:“我也选......李掌柜。”
人群中几人怒视那人,他们先前就串联了一番,商量好了压制九州酒楼的。但越来越多的人出声,他们只能暗自恼恨,阻止不了这一切。
意气用事的毕竟是少数,如今他们的酒楼危在旦夕,解决问题才是当务之急。没人肯拿身家性命陪某些人胡闹。真要是意志坚决,当初何必向九州酒楼服软呢?学黎东来岂不更好?
可以说,今日在场的这些人,都向九州酒楼赔礼道歉过。连李豁也弄不懂,某些人今日突然强硬是为哪般?
秦慕儒也出声选了李豁。
李豁放下茶杯,看了众人一眼,他站起身来,道:“看来很多人选了李某,但说好的票高者得。为了服众,还请大家举起手来,让李某看一下有多少人。”
众人一滞,没想到李豁突然玩这手,摆明了不肯轻易放过此事,下意识的就看向那几人。
李豁眸子锐利起来,众人迟疑着举起了手,刚才闭口不言,玩非暴力不合作的人迫于压力也不得不举手。但仍有三人仍自不肯举手,冷笑着望着李豁,你能奈我何?
李豁看了他们一眼,收回了目光。这让三人以为李豁示弱,气势陡然一升,不屑的望着周围之人,没骨气。
众人也狐疑不已,这李豁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难道真的是虚张声势?
“看来李某得了多数票,既然大家都选我李豁,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李豁笑道。
那三人冷笑道:“虚伪。”声音颇大,似乎故意让人听到。
李豁笑容不变,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
突然,他笑容一收,说道:“现在我以行首的名义,宣布几条命令。”
“第一,将王万贯,黎东来逐出酒楼行。”
所有人都一愣,才猛然想起九州酒楼是吃人的猛虎,身为掌柜的李豁又岂是纯善之辈。
李豁扫过众人,道:“谁反对?”
“很好,没人反对,那么此命令通过。”李豁满意的点点头。他话音一转,看向那三人,目光锐利,嘴角扯出一道冷冽的笑容。
这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妙,尤其是那三人,心中突然忐忑不安起来,但尤其强撑着,目光冷冷的与李豁对望。
“下面我宣布第二条命令,将刘氏王氏李氏三家酒楼逐出酒楼行。”李豁面无表情道:“谁反对,请举手?”
所有人都是一愣,不禁面面相觑。那三家酒楼正是反对李豁的三人所拥有。
“岂有此理,你九州酒楼想排斥异己,搞一言堂不成?”那三人大怒,站起身来怒指李豁。
李豁瞥了他们一眼,看了一眼众人道:“没有人举手,也就是说没有人反对,好,此命令通过。”他冷冷望着三人:“从现在起,你们已经不是酒楼行的成员了,现在请你们离开。”
说完施施然坐下,不再理会三人。
“你......”那三人怒瞪着李豁,又愤怒的看向众人:“你们......”
众人纷纷躲避目光,没有人再理会他们。那三人说的不错,李豁摆明了要大动干戈,排斥异己。
那三人就是杀鸡儆猴给他们看的,谁还敢轻易发言。最主要的事,李豁始终不谈他们的事情,以此为要挟,他们又能如何?
“好,好,你们......哼。”三人看满大厅中无一人肯为他们说话,怒极发笑,最终怒气冲冲的离去。
“第三件事,李某提议增扩泉州酒楼行,此举也有助于扩大我们酒楼行的声威。”李豁从门口收回目光,露出笑容道。
众人再次愣住了,有些不明白李豁什么意思,还有人注意到李豁用的措辞是“提议”,而不是前两次的命令。对李豁来说,刺头已经剔出去了,在场众人既然没有明确反对他,他又何必语气咄咄逼人。师父说的对,压制难以持久,收服才是长久之道。
“不知李行首此话何解?”有人疑惑道。
“李某打算再吸纳进三十多人,与我们一样充任酒楼行会员。”李豁淡淡说道。
众人两两相视,他们在场也不过三十多人,一下子翻了一倍,势必会影响他们酒楼的效益。要知道酒楼行过去联合在一起,一直压制别的酒楼,不让他们跻身高端酒楼行列,就是不想别的人与他们分享高端客户群。
如今九州酒楼却要颠覆这一规则。九州酒楼有独特的九州菜系,没人能与他争抢,可是他们就不同了,冲击的必然是他们的利益。
这他们如何肯?一时间,反对的声音此起彼伏。
大多数人都纠结于眼前的利益,秦慕儒却看得更深远,对方是打算掺沙子了。如果此事能成,可以想见,那些人一定会以九州酒楼马首是瞻,声势必定会盖过他们这些人,今后李豁这个行首的命令再无人可反驳,他们还有话语权吗?
秦慕儒皱眉,对方明显不信任他们,也摆明了今后搞一言堂的趋势,可是他们能反对吗?
“诸位别慌,李某还没说完。”李豁好整以暇道:“那些人虽然能加入酒楼行,但只有一个外围成员的身份,并不享受酒楼行的权益。”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但有人不解道:“那为何要增加成员?”怎么看都是多此一举。
“共通发声建言,让酒楼行更好。”李豁平静说道。
“发声?”众人不解。
“不错,他们虽然是外围成员,但同大家一样有投票的权利。另外,李某决定今后施行投票制,一人一票。任何决议只要票数超过半数,都有效。”
“刚好他们也来了,诸位不如见见。”李豁看向大门,众人莫名其妙的看去。
一行人鱼贯而入。在场很多人都认的出,正是被他们打压多年,始终不能冒头的人。秦慕儒默默数了一下,不多不少刚好三十五人,人数与他们相当。再加上李豁,人数刚好压过他们,也就是说,今后李豁就能通过票数来控制酒楼行,不管他们配合也罢,阻挠也好,只要是李豁的决定,都不能阻止。
秦慕儒心情复杂无比,对方环环相扣,先打压他们中的一些桀骜者,让众人一点点屈服,如今图穷匕见。
很多人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有人沉默,有人却气恼无比,那些人说是不享受酒楼行的权益,但他们掌握的票数已经与他们相当了,再加上李豁,推翻决议还不是易如反掌吗?
有人忍不住嘲讽道:“秦掌柜你这不是出尔反尔吗?”
“秦某说话算话,他们虽然有投票权,但涉及自身的除外。想享受酒楼行的权益,必须经过三年时间的考察,而投票权掌握在诸位手里。当然,我也有一票否决权。”李豁沉声道。
众人相互对视,李豁的潜在意思他们都听懂了,那些人的命运还掌握在他们手里,但李豁也可以利用那些人压制他们。李豁的目的不是凭白引入一些人分他们的利益,而是确保自己的主导权。
只要他们不反对李豁,李豁还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但要是心怀不轨,那就另说了。
众人不再说话了,所有人都目光复杂的望着李豁,短短一上午,他的手段层出不穷,当真让人敬畏。
那些新来之人,面露喜色,哪怕只是有名无实,也无丝毫不满。毕竟他们以前被拒之门外,如今却进了门来。
还有什么好奢求呢?为此就算当九州酒楼的工具,他们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