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子时三刻。
南城,书房中。
还是三人,杨汉,马千军与李豁。
李豁刚刚回来,神情颇为疲惫,他喝完一杯茶,抬头望向杨汉道:“师父,为何要......”
杨汉知道李豁想问什么,为何要去汪府,专门为汪四海做上一桌菜。无论怎么看都有些突兀了,双方往日不曾相识,更不曾来往过,地位差距又是如此大。
他们太过殷勤了些,对方也未必领情。
杨汉却没法细说,汪四海要对泉州酒楼行如何如何的谣言,当然是他让马千军找人放出去的。当时正好汪四海扬言“不罢休”,现成的助力,他如何肯放过,就此借了对方的势。但事后了解过对方的实力后,杨汉才知当真非同小可。
汪四海风评是豪爽大气,但谁知有没有小心眼,毕竟是九州酒楼利用了他。
这种巨富豪强,能不惹最好还是不惹的好。如果九州酒楼单纯只是一家酒楼,他当然不敢随便借势,也不敢像晚间那样让李豁冒然登上门去。但好在外人不清楚九州酒楼的底细,也弄不清九州酒楼背后东京势力的虚实真假。
这就给了他一点依仗,用一桌华夏全席,算是了结此事。
有道是礼多人不怪,九州酒楼这么做,无论怎么看都不算失礼。对方生意能做那么大,想来也不是到处树敌之人,九州酒楼的举动,对方是解读为无意为敌单纯赔礼也好,还是有心交好也罢。
总之,此事应该就算过去了。杨汉也算了了一番心病,谁想平白多个敌人啊!
李豁看杨汉只是摇了摇头,他也就不问了,毕竟师父做过的决策好像还真没有出错过。比如师父说九州酒楼开业必火,结果确实如此。还有三天前,也是在书房这里,九州酒楼被人捣乱,自己心神慌乱,手足无措,师父提出了一个看似荒诞的办法,事实证明,确实有效。
他们的敌人酒楼行现在已经是引火烧身,自身难保了。
“师父,那咱们明日就能重新开业了?”李豁希冀道。
杨汉看了他一眼,恐怕要让他失望了,此事还远没有完结,要是明日九州酒楼开业,那就真的是虎头蛇尾了。九州酒楼在形势对自己最有利的时候,戛然而止,有人可能会认为九州酒楼得饶人处且饶人,宽容大度,但在有些人眼里,可就是底气不足了。
这样难保不让一些人胡思乱想,今后可能事端无穷。
再说,始作俑者还没认错呢,九州酒楼焉有退缩之理?打蛇不死,后患无穷。他必须通过这件事,不说让那些人记一辈子,但也要心生敬畏,不敢再贸然与九州酒楼为敌。
就算放他们一马,也要以他们认错为前提。
而且还不是你认错,我就原谅,哪有这么好的事。九州酒楼停业数日,这责任谁来负?所以,对方的条件要是不符合他的要求,他仍然不会罢休。
此时正是提条件的好机会,哪能放过。
还有,九州酒楼日进斗金,早就引起很多人眼红了,敌人可不仅是酒楼行一个。杨汉相信觊觎垂涎的想必不在少数。所以,他要通过这件事,杀鸡儆猴,立一立九州酒楼的威风,吓退一些人,最起码也要让他们心生忌惮,不敢贸然对九州酒楼出手。
杨汉要毕其功于一役。不然麻烦不断,他也不用做别的事了,整日见招拆招吧。
因此,杨汉摇了摇头,沉声道:“还不到时候。”
李豁有些欲言又止,要是拖延下去,不说九州酒楼每日的进项损失,他也觉得可能会将那些人彻底得罪了,对九州酒楼不一定就是好事。
在他心中,还是认为冤家宜解不宜结。
但师父下的决定,他无从反驳,只能选择遵从。
李豁累了半夜,休息去了。马千军却还没走,他面色有些沉重道:“汉哥儿,有些事好像麻烦了。”
杨汉疑惑,马千军沉声道:“那天晚上时间太急,找的人良莠不齐,如今有些人......”
杨汉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说的是那些泼皮。
所谓的良莠不齐,在外人看来全是泼皮。但马千军的话是相对于九州酒楼而言,对九州酒楼有利的自然是良,否则就是莠。
杨汉想了想,问道:“有些人脱出控制了?”
“嗯。”马千军点了点头,有些难以启齿道:“况且咱们用的手段也......”
杨汉苦笑,此事说来也是无奈,泼皮们虽然上不了台面,但人家不傻啊,哪会不知道去九州酒楼吃饭的,多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正常情况下他们就算为了钱财接下差事,也多半是畏手畏脚,不敢真得罪了那些有权有势的人。
杨汉请他们是去捣乱的,他们要是正襟危坐,彬彬有礼,杨汉还玩个鬼?拜托,你们是流氓啊!有个流氓的样子好不好。
所以,为了效果,杨汉就用了点手段,那就是多上酒。泼皮嘛,酒肉当道,见了酒哪有能忍住的。所以在九州酒楼的酒源源不断的上来后,一个个不出所料的喝的晕头晕脑的,这下算是本***了,反正醉眼迷离的也看不清人,哪还管进来的人是谁。一个个非富即贵的客人都被他们搅和走了,包括蔡知县等人。
不然在清醒状态下,他们哪有那个胆子,老鼠见了猫,溜走的只会是他们。
所以手段虽然简单,甚至不能称之为手段,只能说杨汉洞察人心。谁让那些人自制力太差,但不管怎么说都不算正大光明。
也正是因为简单,很容易被人看穿。你九州酒楼酒水跟不要钱似的一个劲上来,不叫也上,谁事后想想也不对劲。
马千军有些头疼道:“第一日晚上,有些人醒酒后知道了白日发生的事,当即就不敢干了,拿了钱就退出了。”
杨汉忍不住想笑。也是,知道自己将知县与所有县衙的官吏都轰走了,一般泼皮没吓尿就算好的了。但杨汉也无辜啊,谁能想到那么巧呢,恰好所有的官员都去了。他又不是南城门的张瞎子,号称铁嘴直断。
张县丞那背后的谋划,博弈,他更不知道。
“但有些人却没有退缩,要求将价钱翻了好几倍。”马千军看了杨汉一眼。
杨汉全明白了,那事还是他拍板决定的呢。后面的事不用说也明白了,那些泼皮既然连官府都不怕,又自以为掌握了九州酒楼的秘密把柄,肯定是以此为要挟,讹诈钱财呗。
这就是马千军说的失控了。
杨汉想了想,好像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那些人本就是下九流,什么节操职业道德什么的全都没有,只能以手段制衡。
要么利诱,要么势压,
利诱,那是个无底洞,想想也知道那群人必然贪得无厌,何时是个头?势压,杨汉哪来的势呀?
马千军看杨汉不住的揉眉头,他似乎下定了决心,目光渐冷,寒声道:“汉哥儿,要不......”
杨汉抬头看到马千军冰冷的眸子,吓了一跳,连忙阻止。他也不是怕杀人的人,自己就曾亲手宰了五个,况且那些泼皮有些根本就死不足惜。他的弟子中,霍人杰李望之等人的残疾就是他们制造的,更别说一些女孩子还被糟蹋了清白。
杀几个可以,关键是太多了,杀不完呀!
“马哥,先稳住他们吧!”杨汉无奈道。
也就是说用钱填他们的肚子,马千军只能点头,心中有点沉郁。
杨汉想起一事,有些好奇道:“马哥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说着,他用手指了指墙壁方向。
马千军了然,当日汉哥儿说起山上的事,他晚上回来后,带着大黑连夜上了山,但汉哥儿落下的东西已经不见了。
他又潜入了隔壁,连一个人影也没有,房中灰尘落了很厚,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如今三天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发现汉哥儿所说的那三个人的踪迹,隔壁的院落已经荒废了。
要不是知道汉哥儿不会说谎,他都以为这件事根本就子虚乌有。
看到马千军摇头,杨汉张了张嘴,心中的怪异越发缭绕不去,要不是小石头与芽儿也都亲眼见了,他都以为自己遇见鬼了。
一处豪华宅院中,书房中灯火通明。
柳谓穿着一身便服,烦躁的走来走去。片刻后,管家连滚带爬的进来了。却站在原地,面色惊恐,连气都不敢喘一下。
柳谓停下了步子,冷冷的望着他,话语好似挤出一般:“可找到了?”
“没......没。”管家扑通一下子跪倒在地,不断求饶。
柳谓深吸一口气,语气阴寒道:“看在你服侍我一场的份上,再给你三天时间,再找不到,你就去矿场挖矿吧。”
“啊!”管家浑身发抖,矿场是死人最多的地方,更别说隔三差五就有人不明不白的死在那里。他头磕的砰砰响,哭喊道:“老爷,饶命啊,饶命啊......”
柳谓却背转过身子,不为所动。片刻后,管家神魂落魄的出去了。柳谓目光森冷的望着书架上摆着的一块玉璧,乃王万贯所送,可谓价值连城,他过去也一向珍视。可是如今,他却越看越气,一把扫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他尤自不解恨,咬牙启齿道:“王......万......贯......”
白日发生了那件事后,他马上就派了人去找,奈何遍寻不到。那王万贯当真有魄力,丢下万贯家财与娇妻美妾,来了个销声匿迹。
可是他如何放的下心来,王万贯知道了他太多秘密,一旦那些秘密泄露出去,他九条命也不够死的。
至于九州酒楼,焦头烂额的他已经无暇顾及了,对方不找他的麻烦他就烧高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