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理解,只是有一事不明,汉哥儿是怎么瞒过外面两个多月之久的?竟从没人从那处院落顺藤摸瓜查到这里。老朽实在好奇,汉哥儿是怎么做到的?”沈郎中忍不住问道。他自己跟没头苍蝇一样乱转了好几天,还是一头雾水。
“哈哈,此事再简单不过,这里跟那处院落从来没有直接接触,他人怎么会查到这里?”杨汉忍不住笑道。
“呃,也对,只要派一些厨子在那边将食材加工熟。是不需要跟这里联系。”沈郎中若有所思道。
“哈哈。”杨汉笑道。发现光顾着说话,还站在院子里。他拍了拍额头,赶紧与吴伯等人一起请沈郎中去厅堂坐下。
前门关着,这酒楼一楼大堂显得极为宽敞,晚上正好让厨子伙计们打地铺。
请沈郎中坐下,吴伯吴婶作陪,马家娘子去倒茶水去了。
看对方依然是探寻的目光,杨汉接着说道:“沈郎中想差了,食材是在这里加工的,那里不过派了几个伙计常驻。如果在那边加工,如何保得住秘密。这些时日,不是没有人潜入那里。”
“食材既然是在这里加工的,那为何从来不见那边来这里取,我观那里终日门户紧闭。而且,每日采买的生肉确实是送到那边啊?”沈郎中分外不解。
“哈哈,不过演一场戏罢了。”杨汉与吴伯吴婶大笑,此事杨汉没有瞒着他们。
“是那个肉屠?”沈郎中想了片刻,恍然大悟。
“不错,每日肉屠派人送些肉来这里,顺便将加工好的食材拉回那里,伙计拉回那处院子的只有少数生肉,其余多是这边加工好的熟食。只要回去加热一下就好。”
“这......”沈郎中还有些地方没有想通。
“此事再简单不过,那肉屠虽脾气暴躁,但谁会跟钱过不去,只是每日演场戏,便许他每月一百贯报酬。况且每日都买他一头猪,还有些别的肉类,也算大主顾了,此等好事他又怎会拒绝。”杨汉说得轻描淡写。
“竟从来没人发现端倪?”沈郎中觉得不可思议。
想起周围菜户的反应,沈郎中问道:“莫非那些菜户也是演戏不成?”
“呃,那倒不是,那肉屠脾气暴躁,不好相处,周边的菜户确实都被他得罪了个遍。所以谁会喜欢看他?如今想来,那肉屠也是个妙人。哈哈......”想起那肉屠跟《水浒传》中的郑关西似得,谁惹怼谁,唯一的区别就是没有欺男霸女。杨汉就忍俊不禁。
“还有,此事说来也简单,那屠户将熟食拉回去,装作分割好的肉骨盛在木桶内,包得严密。然后全程由伙计拉回去,没有外人插手。谁会发现?”杨汉说道。
他之所以和盘托出,倒不是完全相信对方,而是一切都准备就绪,已经没有必要了。
“汉哥儿真是仁心,一个善举就让两百户人家衣食无忧,老朽佩服。”沈郎中心悦诚服,表情郑重无比。
杨汉有点尴尬,他实在不好意思说。那样做一是因为需要不断的资金支持,才能购买大量的食材供这边几十个厨子练习厨艺;二嘛,每天练手练出这么多菜,这点人哪里吃的完,只好找个去处。
而小吃车正好一举两得,只能说他是无意为之,他的初衷不是如此。
所以听到沈郎中如此说,将他捧得如此高,饶是他脸皮颇厚,也烧得慌。
他岔开话题,问道:“郎中如果无事,不妨在这里住些时日。说实话,大伯婶子初来这陌生之地,倍感不适应,如今也好有个熟人说说话。”
吴伯吴婶相视一眼,这里日子确实要好得多,但汉哥儿说的也不为虚,他们在这里确实连个熟人说话都找不到。他们从没说过,就是不想给汉哥儿添麻烦,没想到汉哥儿竟全都明白。
有些感叹汉哥儿心思玲珑细腻如此,大郎就从没发现这个问题。
没想到沈郎中摇了摇头,要不是发现小吃车的端倪,他早就回去了。他之所以两个月来,对杨汉的事情上心,就是想到他或许是揭开师父心结的契机。
师父曾因为自己间接的造了杀孽,虽然不是师父的原因,也怨不到师父身上,可是他老人家始终不能释怀。为了让自己好受些,也为了给自己赎罪,师父给自己定下了只救好人不救恶人的规矩。
他才萌生了这个想法,他发现杨汉做事竟能惠及众多人,这不就是师父口中的好人吗?如果师父能医治好杨汉,那今后杨汉救的人不就算在师父身上了吗?如此说不定师父的心结就能解开,得以安享晚年。
沈郎中想了想,说出了自己此来的目的:“不瞒诸位,老朽无能,对汉哥儿的病束手无策。但老朽的师父医术之高明胜我百倍,说不定能治好汉哥儿的病。”
“沈郎中,您说的是真的?”吴伯吴婶大喜,又有些难以置信。
杨汉却有点狐疑,他不动声色的看了沈郎中一眼。他可还记得几个月前,对方自从确信他医石无救后,就不再关注他了。
药医不死病,不救必死人。
为何今日又表现的如此上心。
这由不得他不怀疑。
沈郎中不知道杨汉心中所想,他沉吟道:“老朽此来就是为寻汉哥儿,如今见到人了,老朽也就放心了。等老朽回去给师父说一声,若征得他老人家同意,就派人送信前来,到时汉哥儿回去一趟即可。”
吴伯吴婶与大郎激动不已,一个劲的感谢沈郎中。杨汉心中有些不确定了,对方表现的太过郑重其事了,莫非说的都是真的?
杨汉有些失神,对于病情,他平时虽然尽量不表现出来,每当身体不适,发作吐血也不在人前,尽量装作正常。
可是其何尝一日不是悬在他头顶的利刃。
说实话,他已经不存希望了,只希望死神在来临前,能让自己将想做的事做完,尽可能给芽儿留下足够多的依靠。
而周围所有人平时都不提,就是怕自己多想,吴婶将他照顾的无微不至,马家嫂嫂更是日日为他煲汤,就是希望他能养好身子。
杨汉知道对方给他煲的汤中添加了许多补身子的药材。
望着沈郎中有些憔悴的面容,据那边伙计传来的消息,对方这几日表现的有些锲而不舍。
杨汉开始相信了。
他只是没想到,只有两面之缘的沈郎中,竟然还记得自己的病情,不惜废了好多周折找到自己。
“医者仁心啊!”杨汉只能如此叹息,他压抑着心中的感动,诚恳道:“多谢郎中记挂,杨汉领情了。”
中午,杨汉让徒弟李豁亲自做了一大桌子菜,一桌人陪沈郎中喝酒吃饭。吴伯热情无比,结果沈郎中不胜酒力,喝得酩酊大醉。
天刚黑,马千军就回来了,他径直来到杨汉房中。
杨汉看他风尘仆仆,刚回来连娘子都没来得及见,就来回禀情况,心中禁不住感动。他有些愧疚道:“马哥,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到处跑来跑去,都没时间陪嫂嫂。”
“汉哥儿言重了,要说感谢还要感谢你。”马千军性子依然沉默寡言,无论何时语气始终是淡淡的,但杨汉能听出他语气中的感激。
自从推出小吃车后,杨汉每日就有大量的流水进账,不光保证了厨子们练习厨艺所需的食材供应,也为他们这些人提供了很好的生活保障。以前马千军收入微薄,无法给他家娘子购买好的药材,如今一切都不是问题,他家娘子经过调理,如今身子已经是大好了。
对于把娘子看的无比重要的马千军来说,他对杨汉的感激之情可想而知。因此,凡是杨汉吩咐的事情,他从来都是勤勤恳恳的完成,从无抱怨。
杨汉一行人来到泉州,不能当瞎子啊,更别说因为李豁与李家酒楼的原因,整日有很多人窥探。吴伯等人不觉,但若有若无的压力却始终环绕着杨汉。
所以,杨汉迫切的希望能了解甚至掌握外界的讯息。杨汉本以为李豁是地头蛇,会是最好的人选,可是没想到情况如此复杂。他现在才知道,这李家酒楼原来早就是众多人口中的肥肉,自己的行为无异于虎口夺食。李豁不光没有成为助益,反而是个麻烦之源。早知今日,杨汉宁愿多花些钱买下一座清白的酒楼,也不想跟这李家酒楼发生关系。
如今好了,他不光不能让李豁出面,还要尽量掩饰李豁与自己等人的关系。
杨汉现在才明白什么叫作茧自缚。
因此他只能依靠马千军当担这个重任。所以,马千军整日就在外面,探听着消息,一边完成杨汉交代的任务。
这些时日就在寻找一处位置偏僻些的大宅院。
这里终究是风暴中心,能脱身还是要早些脱身的好。他虽用丰厚的薪酬与封闭式的管理,让这里与外面隔绝了两个月之久,但不是长久之计,况且不让厨子与伙计回家,不与亲人见面也显得太不近人情了些。
而一旦允许他们离开,消息多多少少会传出去的,到时来窥视的人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