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猛刚回到昆明,就听到了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有人在京师的都察院状告杨家在云南肆意圈地,以权势欺凌当地官员,有不臣之心。
这个消息是影子部队,在京师的人手传回来的,具体是谁在暗地里捅咕杨家,他们那里还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而传回来的这些消息,也是从军机大臣的府邸几经周折弄回来的。
据说都察院那边,将消息严密的封锁了,京畿之地,知道这个消息的包括正主在内,不过一手之数。
“怎么回事儿?”
滇西抵顶,云南大半在手,谁曾想杨家的企图竟然暴露在了朝廷的眼中,不臣之心这四个字,在大清可是不可承受之重啊!
“还在调查,应当是林则徐到来之前,离开云南的官员干的。”
堂下的秦子祺也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刚刚三爷脸色阴沉,满身的杀气暴露无遗,这可真是吓住了秦子祺,跟了杨猛这么久,秦子祺还是第一次在杨猛身上,感受到杀气。
“应当?老子不要应当,老子要确切的消息,给你一天的时间,把背后的人给我找出来,找不出来,老子饶不了你!”
杨猛的愤怒也是有理由的,影子部队,最初建立的原因,一是为了控制杨家的手下,二是为了控制朝廷的官员。
有人不声不响就能离开云南,而且还在都察院恶狠狠的告了杨家一状,若只是圈地还罢了!一句不臣之心,自己在广州的算计就要打了水漂。
杨家在广州不过有了几千人的巡海营。这些人手根本守不住广州。一旦朝廷发力。潘氏船厂投进去的近千万银子,就要便宜王八蛋了,想到这些杨猛怎么能不怒?
一个潘氏船厂,两条水路商途,弄不好就会被这么毁掉。与朝廷开战,杨猛不害怕,可云南害怕,如今的云南。只能算是刚刚起步,一旦与朝廷开了战,云南的造船业就毁了,单凭军工一条腿走路,也不知以后得走多少弯路?
秦子祺走了,杨猛又找来了魏五和徐子渭,现在是三瞪眼的时候,如何应付朝廷,必须尽快拿出一个对策来,为了给云南的发展争取一些时间。即使杨家退出官场也值得。
徐子渭对官场熟悉,精通法力诈术。可是对朝廷高层心态的把握就很平庸了,有魏五这个大佬在,他也不敢胡乱的开口。
“呵呵,一个不知死活的小虫子而已,三爷且由得他蹦跶!看看最后死的是谁?现在这个时候,跑出来拿烦杨家,就是他的证据确凿,也会被军机的一干大臣判为诬告的,就这点本事也想在官场里打滚,简直就是找死!不知所谓的物件!”
听了杨猛的情报之后,魏五呵呵一笑,就说出了一番杀气森然的话。
“魏先生,这话怎么说呢?”
魏五轻松的表情,却让杨猛糊涂了,这不臣之心都搬出来了,朝廷细细一查,就能辨别真伪,杨家在云南做的事情,可是经不起细查的。
即使不细查,招几个云南的官员回京,杨家的图谋弄不好也会曝光,这事儿怎么在魏五眼中,就成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了呢?
“三爷,您这是身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啊!云南最近没有府道官员离职,不是三四品的官员,状告杨家,那就是下面的小官。
言官清流们,别看他们说话跟白痴一样,可这些狗才机灵着呢!谁能动,谁动不得,他们的心里都有一本明细账,这事儿绝不会是言官清流们做的。
下面的小官,不是知县就是通判、同知之类的杂碎货,花了银子买了官儿,肯定是咱们买地,让他们没捞着什么好处。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一县父母怎么也得搏个三五万银子,看来告状的这位,八成是做官做赔了,心有不忿,才在都察院捅了杨家一下。
就这么个物件,就算他那里证据确凿,哪个又敢相信他呢?这事儿即使到了金銮殿,也就是个笑话,三爷姑且一看,兹当是弄了个堂会,瞧一乐子呗!”
经魏五这么一说,杨猛心里的那块大石也落了下来,找来秦子祺一问,可不是真有一位离任的县令,与魏五所说的吻合嘛!
“三爷,照魏先生所说,那此人必定是富民县前任县令,旗人广和,据说这位不仅在京城借了一笔钱,还在富民借了一笔印子钱,如今他的家眷还押在富民呢!”
“艹!我以为是个什么物件呢?吓的老子出了一身的白毛汗,那个劳什子广和的家眷,你花钱弄过来,女的一律卖进楼子里,男的就地处理掉。
让人编个童谣,就说他广和为了做官,不惜为老婆、女儿拉恩客赚钱,先搞臭了他再说。通知富民县,罗织广和的罪证,怎么难看怎么弄,就是前朝的案子,也要给我扒出来,扣到他广和头上。
老子倒要看看,除了这位广和,朝中还有那些人看着杨家不顺眼,你让京师的人手,也撺掇一下,看看能不能多引出些王八蛋出来吃广和弄得这一滩狗屎。”
没了对云南前途的担忧,杨猛的脑子也是转的飞快,他的主意一说出来,徐子渭听得是满脸佩服,而魏五只能无奈的摇头了,这招数太损,支持广和的那些,怕是真要吃狗屎了。
杨猛这边在忙活着,而总督府里的林老虎,却是在后堂哀叹,云南这个边陲之地,竟然是大清中兴的地方,林老虎也想再为朝廷出上最后一把老力。
可岁月不饶人,已入暮年的林老虎,无论是心力还是体力,都大不如前了,滇西平乱。事事非非纷纷扰扰。为了处理滇西的事情。耗费了他不少的心力。
再加上一路的鞍马劳顿,这位林老虎回到昆明就倒下了,虽说不是什么大病,可整曰里浑身无力、头疼欲裂,让林老虎根本无力处理云贵的政务。
总督府的后堂,是唯一一个能让林老虎安心的地方。郑夫人一去,林则徐一下就从壮年踏入了暮年,多年的宦海沉浮。林则徐有太多对不起家人的地方,这偌大的云南,只有总督府后堂的方寸之地,才是他林元抚眷恋的地方。
林则徐也有自知之明,自夫人亡故之后,他的心气就散了,云贵的政务,他已经撑不起来了,新来的云南巡抚程瞀采是个不错的,看来也到了自己让贤的时候了。
趁着有精神的时候。林则徐也在为云南的将来谋划着,滇铜复起。重开云南银厂,一项项的执政方略,被林则徐弄来出来,到时候,这些方略,杨士勤和程瞀采一人一份,有了杨士勤的掣肘,也不怕程瞀采,不按着自己的方略来。
整理好了这些,林则徐也写了一份告老的折子,半年驱驰、力疲心瘁,入秋以来、愈形疲惫,老臣以不耐驱驰……洋洋万余言,林则徐也写出了迟暮的无奈,他期待着带着郑夫人的灵柩回乡,守着夫人的坟茔做一个安然自得的农家翁。
折子上去不久,广和状告杨家不法圈地,有不臣之心的事情,也由邸报传到了云南。
“广和小儿端的无赖,怎能如此诋毁杨家?有我林元抚在,就不能让此等歼臣、佞臣误国!”
林老虎真是怒了,广和到都察院告发杨家,难道都察院的人都是废物吗?怎生连一点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
广和是什么人?一个旗人!数遍了大清这旗人,哪回不是无理赖三分的主儿?因为一个广和就把杨家的案子捅到圣上那边,这是要逼反杨家吗?
破家防疫、赈济灾民、复起滇铜、戡乱滇西,作为臣子杨家做的够多也够好,难道朝廷还想借着满汉有别来对付杨家吗?
“我倒要看看这广和是个什么物件,竟然有如此底气诟病杨家。”
有一件事,朝廷很无奈,满蒙的官绅也很无奈,自庚子年广州一役之后,大清就没出几个有本事的满蒙官员,随着老一代的凋零,旗人自身的没落,让大清的满官也随之没落了。
数遍了大清,现在年富力强的满蒙官员几乎没有,许多之前由满蒙官员把持的紧要位置,也不得不用汉官来顶缺,这事儿朝廷无奈,圣上更是无奈,有些官职是不能随意安排人手的,一旦所用非人,这害处可是不小。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广和哪是个官员,活脱脱就是个龟奴。吃拿卡要、勒索地方,在广和身上可以算是优点;贪赃枉法、买卖官职,也算是广和身上的闪光点。
最让林则徐不能接受的是,这原富民县广和,竟然在富民开了一座楼,名为贵妇楼,他的夫人和一双女儿,就在楼子里给他赚钱,据说这次回京,广和舍不得贵妇楼的收入,竟然把她们留在了富民。
想见大老爷,先进贵妇楼。这一童谣在富民人尽皆知,从书吏到衙役,但凡是想在富民县任职,一个月怎么也得光顾一下广和开的楼子。
广和到任不过一年,却在富民做下了十几任,都不曾做下的冤假错案。而广和富民县的官缺也是拿银子买的,据说这广和就是个目不识丁的蠢物,这样的人也能坐上一县父母的位子,林老虎只能哀叹世风曰下了。
广和在京城胡闹,还有不少官员跟着起哄,林则徐略微的一想,也看出了里面的猫腻,这是要来云南抢功啊!
滇铜复起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这些人就急着扳倒杨家,来云南抢功,这事儿林则徐是亲历者,这么做只会让滇铜再无复起的希望。
而杨家圈地,这里面也是有苦衷的,云南连年饥荒,百姓无粮可食,朝廷那边也没有赈济,杨家全境舍粥、以粮换地,就这两年的功夫,不知活了多少云南百姓,这广和简直就该千刀万剐。
还有一点也是让林则徐怒气勃发的原因,自己告老的折子已经上去了,再有一两个月,就能押着夫人的灵柩回乡了,时间越是临近,林则徐回归故里的心情越是急迫,广和这狗才这么一弄,都察院的案子发下来,抚、府、县一概牵连,他这个云贵总督也不能幸免,广和之事不完结,他就不可能离任。
广和的事情一出,自己又要坐满一任了,一年的时间,林则徐想来心里也是无比的煎熬。
果不其然邸报来了不久,朝廷的谕令也来了,由于此事涉及杨家谋逆,道光帝也是极为重视,自己眼中的仁孝杨家,忠义杨家将,究竟在云南做了什么,这位大清的至尊,也想了解一下。。)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不平则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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