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二章沉疴痼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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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父,从他身边人查起,是否还是有些不妥?”

  司子期迟疑了一下,沉声道:“上阳朝毕竟是君侯心腹重臣,咱家琅環虽为吕国夫人,却也不好与上阳朝这个心腹重臣为难。”

  “而且,南蔡旧臣的势力盘根错节,在在如今的吕国着实不容小觑,您虽是奉君命而为,但君侯却未必会领您的情。”

  闻渊明诧然的注视着司子期,道:“很好,你能有此心,倒是疏为难得!”

  说罢,老太师长长叹息了一声:“只可惜,你的火候还是不到,没看出咱们这位君侯的真正用意。咱们的那位君侯,可是比所有人想象中的,还要更加坚毅果敢,更加匹夫不可夺其志啊!”

  显然,这一位身历五朝的老太师,已然从中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息,虽不知荀少彧具体心思,但也有了一个些许心理准备。

  而能在波云诡谲的朝局中,历经五朝而不倒,闻渊明除了他身后的上清宫以外,还有着远迈他人的精准眼光。对于闻渊明的眼光,那是经历了无数次实践的,司子期自是不得不相信。

  司子期焦躁的捏了捏拳,面容满是不安,蹙眉低语道:“阿父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由君侯在布局,汾水之事亦是由君侯操纵?”

  倘若闻渊明的猜测是真,这消息若是传了出去,整个吕国都要掀起一场大地震,这可不是臣子该涉及的事,也不该有臣子涉入。

  闻渊明淡淡一笑,道:“你多虑了……倒谈不上是操纵,最多只是关注一二而已。咱们那位君侯,倒是不担心南蔡旧臣尾大不掉,只怕这些人不堪大用,枕于享乐安于现状呢!”

  “君侯正值少年,一副的雄心壮志,正需要一群能征善战的虎狼之臣。只是现今国力不振,内外无战事,致使一些臣僚只知享乐,没了向上的心气,竟敢行此危机吕国的蠢事,君侯也是要给这些人一个震慑。”

  闻渊明眸子闪烁着幽幽光彩,老臣毕竟是老臣,闻渊明直接看破了荀少彧的心思。

  荀少彧嗣位不过三载,其麾下的文武臣僚就堕落至此,竟敢将手伸向赈灾钱粮中。此风断然不可长,如若长此以往,吕国的何时能迈入一州霸主之列。

  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荀少彧身为一位合格的君王,可是将其牢牢铭记于心。

  司子期颔首低语,道:“原来如此,看来这泉浦又要生出波澜了!”

  汾水之事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全凭着荀少彧的脾性发挥,若真是上纲上线,将涉事之人杀个干净,怕是要死不少人了。

  “是啊……是要生出波澜了,这风波一旦起来,再要平息下去,就要看君侯的心思了。”

  …………

  几日须臾即过,在这几日之内,吕国国都泉浦,乃至于三浦之地,都莫名弥漫着一丝丝沉肃的气氛。

  在这莫名沉重氛围下,似乎就连百姓黔首也受此影响,往来间行色匆匆,在外更是寡言少语。生怕因着一时口快,而惹祸上身,死都不死道怎么死的,甚至便连市井上的人烟,都在不知不觉间稀薄了许多。

  三浦愈发压抑的气氛,让这些饱经战火的黔首百姓,似乎嗅到了什么气息。不安正在酝酿,无论是百姓黔首们的不安,亦或是达官显贵们的不安,都在这几日缓缓弥漫。

  泉浦东城的一处酒栈厢房中,上阳开满脸惶恐的坐在酒案旁,目光不时的看向厢房门前,神情中夹杂着不安、恐惧。

  “他……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

  这位上阳家的纨绔子弟,脸上的恐惧不安,几乎达到了极致,甚至就连手脚都不知何处摆放,坐在长条凳上的的他,两腿不住的颤抖着。

  得!得!得!

  牙齿在不自觉的打颤,这短短的几日光景,上阳开承受着常人想象不到的压力,若非心里头还有几分侥幸,怕是整个人早就垮了。

  三浦之地的气氛极为压抑,尤其上阳府邸中的暗潮,更是让上阳开极为警觉。也许是心里藏着亏心事,上阳开见着每个人,都似乎带着一双审视的目光,就连奴仆杂役之流,都让上阳开极度的警惕。

  尤其叔父上阳朝目光,更是让上阳开倍感煎熬。几乎每时每刻,在上阳开的背后,都恍如成千上万双眼睛,在冷冷的注视着他一般,让上阳开的心极端沉重。

  踏!踏!踏!

  此时,几声沉重的脚步声,忽然在厢房外响起,地板嘎吱嘎吱作响,让上阳开面色一变,眸紧紧的盯着门。

  吱——厢房的门被缓缓推开,一位相貌平庸的白衣中年人,环顾了一下周匝布置,这才缓缓走入这一间厢房之中。

  看着来人,上阳开面上似哭似笑一般,道:“你……你可是终于来了!”

  白衣中年人神色自若,看了一眼慌乱惶恐的上阳开,眼底闪过一抹厌恶,面上依旧如常,冷静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般着急与吾见面。吾不是告诉过你,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没事最好就不要见面,你这么着急,是不是上阳府出什么事?”

  “上阳朝那个老家伙察觉了,他一定是察觉到了,老子不跟你们干了。”

  上阳开咬牙切齿,鼻涕眼泪混在一起,低吼道:“老子怕了……老子真的是怕了……那些玉贝石贝老子都不要了,全都给你们……都给你们,老子不想再和你们有任何的牵扯!”

  白衣中年人冷漠的看着上阳开突如其来的宣泄,嘴角勾勒起一抹弧度,只是看着上阳开整个人似如疯癫一般的神态,眸子中一丝蔑视一闪即逝。

  “因为什么?”白衣中年面带和煦笑意,缓缓在上阳开身旁坐下,道:“我们的合作,不是一直很顺利吗?你为我们提供便利,我们给你分润利益,这个合作咱们一直都是双赢啊!”

  白衣中年人不疾不徐道:“我们有我们的门道,你则是能借你叔父的势,咱们联手合则两利,只要随意上下其手,利益之大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就真舍得放下这份利益,回去继续做你的膏粱纨绔?这份资源在握,就是堆也能将你堆到元神九转的境地。”

  听着元神九转就在眼前,上阳开咬了咬牙,神情变得犹豫不决,态度上有些松动。

  这笔财帛可不是小数,无论在任何地方,粮食都是实打实的硬通货,二十万石的粮食着实不是个小数了。

  “你就放宽心,不用一直疑神疑鬼的,你毕竟是上阳老大人的亲侄子,有着上阳老大人为靠山,国君不看僧面看佛面,为了朝局的稳定,国君是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见着上阳开的情绪渐渐平稳,白衣中年人恶劣的一笑,道:“只就是没了二十万石粮食,饿死了几万贱民而已,他能拿你怎么样,又会拿你怎么样,国君还能不考虑君臣离心,就为了杀你一个纨绔子?”

  听着白衣中年人提及上阳朝,上阳开情绪渐渐的缓和下来,失神落魄道:“对,吾还有叔父,他老人家一定不会看着吾死的,国君与叔父的情分不同,吾是不会有事的。”

  这几日以来沉肃的气氛,让上阳开颇有了一丝草木皆兵之感,着实是一种折磨。每每想要与上阳朝吐露实情,但一想到上阳朝得知实情,那一副暴怒的模样,上阳开就又沉寂了下去,其得过且过的心态不言而喻。

  只是,在几度惶惶不可终日之下,上阳开身上的压力愈发沉重,甚至不得不逃出上阳府,躲在这一间酒栈中苟延残喘。

  白衣中年人看着依旧失神落魄的上阳开,眉宇间泛起一丝冷意,口中却道:“你从上阳府里,到底出来多长时间了?”

  这个上阳开在白衣中年人眼里,可是一枚极为有用的棋子,若非实在是不得已,白衣中年人是不会舍弃上阳开这枚有用的棋子的。

  上阳开苦笑道:“吾是前日夜里逃出来的,吾是不敢再在府里呆了,再在府里呆着,那种气氛下吾绝对会疯了的。”

  “该死,你这个混账,你……你竟然是偷跑出来的,谁让你跑出来的?”白衣中年人神色一变,刹那间变得极为可怖阴森,语气森冷的说着。

  白衣中年人猛然得知,上阳开竟然是从上阳府中逃出来的,得知了这一噩耗的白衣中年人,几乎就要被其气得吐血。

  在白衣中年人的眼中,上阳开虽是一枚上好的棋子,但这枚棋子最大的作用,是在他还未暴露的情况下,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而上阳开的擅自逃遁,岂不是不打自招,明晃晃的告诉上阳朝,这个上阳开身上有问题,如此一来这枚棋子就算是废了一半。

  而之所以只是废了一半,还是因为白衣中年人摸不清上阳朝的想法,不知其是否能大义灭亲,所以上阳开身上还有一些利用价值。

  “不行,上阳朝势力何其之大,虽说有着百日幽禁之惩,短时间内不可能亲自出面,但他想要在泉浦找个人,却是简单之极,怕是连一个时辰都用不上。”

  白衣中年人思之极恐,手掌不由一捏,将桌案一角生生捏得粉碎,心惊肉跳道:“不好,这里是陷阱,上阳开或许就是鱼饵!”

  越想越惊恐,白衣中年人深深知道荀少彧的手段酷厉。若是只在暗中行事,白衣中年人未必有多么惧怕荀少彧,但若是将其放在众目睽睽之下,白衣中年人的胆气可就有些不足了。

  轰!轰!轰!

  一阵阵恍若闷雷的咆哮声,自耳畔倏然炸响,一股沛然难当的杀伐之气,轰然冲天而降,白衣中年人恍惚见着一头浴火凤鸟,豁然展翅高飞。

  “飞凰神兵!”白衣中年人再也保持不主从容镇定,尖细的声音中,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惊恐。

  吕国镇国道兵【飞凰神兵】的厉害,铭刻在每一个吕国国人的心中,是用无数尸山血海的鏖战,生生打出来的威名。

  一支处于巅峰状态的道兵,足以镇压一尊武道圣人,这白衣中年人再自信,也不敢与一尊武道圣人比肩。

  “种军何在,封禁十里,架起天罗地网,与老夫杀入酒栈,生擒贼逆!!”

  此刻,一声苍迈的声音,恍如自九天遥遥落下,恐怖的气机撼动四方,无数封禁自虚空间若隐若现。

  …………

  “咦?”

  与此同时,甘泉宫之中,荀少彧端坐君位,神情淡漠之极,手掌抚着案几之上,举止之间君威凛然难测,眸光开阖间看向东城。

  “是闻渊明的气息,不但架设天罗地网,还出动了一支【飞凰神兵】,看来闻渊明这几日所获不小啊!”荀少彧低声一笑,道:“只是几日光景,朝野上下不安分的人太多了,闻渊明这一次出手,或可将这些人压一压。”

  这几日的沉肃气氛,倒是让不少臣僚都有微词,只是荀少彧一力压着,让这些臣僚只得生生受着,不敢将不满表露出来。

  以荀少彧此时几乎跻身天人之道一般的高明手段,闻渊明的动作在他眼中洞若观火。而调动着【飞凰神兵】这一支镇国道兵,若无荀少彧的悄然默许,又岂是如此的简单。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荀少彧的掌握之中,荀少彧就是要借此清理一批庸庸碌碌之辈,才好矫正整顿朝中风气。固然在他乾纲独断之下,大可直接作为,所做之事未必不行,但又显得过于急躁了一些。

  “南蔡旧臣……文侯老臣……”荀少彧呢喃自语,这是他的两块心病,也是当前吕国最大的隐患。不将这些隐患翦除一些,荀少彧也不放心冲击天人武道。

  而汾水贪渎之事,就是荀少彧解决两大心腹之患的契机。南蔡旧臣日益桀骜不逊,文侯老臣又仗着资历倚老卖老,早就让荀少彧的忍耐到了极致。

  “或许,解决了这些人,寡人就能全心全意的迈入天人之道了!”

  此时的荀少彧,一身武道神通极端强横,天门四关早就完满,心、体、力、神进无可进,再进一步就是证得天人之道。

  那一尊太极化身元神合道,证得半步太乙的感悟,让荀少彧的境界突飞猛进,论及道行境地微妙,荀少彧已然不逊于真正的天人。

  虽然比较真正的天人,还是差了一些火候,但荀少彧若是稍加打磨一二,怕是立即就能破入天人之道。

  在荀少彧灵神感应之下,闻渊明的动作极快,天罗地网架起,再有【飞凰神兵】从旁辅佐,简直就是摧枯拉朽之势,犹如一粒烛光被轻易的掐灭。

  此刻,闻渊明既然动手,就绝然是雷霆一击,【飞凰神兵】镇压着包括泉浦在内,三浦之地可能出现的一切乱象。一支支身带铁血煞气的强兵,驾驭青铜战车如一栋栋战斗堡垒,肆意穿梭在三浦大地之上。

  只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只见闻渊明一身朝服,面上露着沉重之色,腰间挎着雌雄宝鞭,一步步走入这甘泉宫之中。

  “老臣,参见君侯!”闻渊明直入甘泉宫,神色凝重之极,俯身揖了一礼。

  看着风尘仆仆的闻渊明,荀少彧淡淡道:“宰父不愧是国之干城,只用短短几日,就将这些硕鼠抓个正着,寡人让宰父处理此事,看来倒是出了奇效。”

  闻渊明直言不讳,道:“君侯,老臣是来交还诏令的,此中涉事之人太过重大,老臣不敢擅专,只得请君侯定夺才可。”

  虽然先前东城酒栈的陷阱,让闻渊明得偿所愿,加急审讯之下,更是得到了不少的阴私内幕。但正是因为闻渊明知道了这些内情,反倒是感到了有些为难。

  上阳开作为上阳朝亲侄,有着得天独厚的背景,隐约牵扯到上阳朝这位国之重臣,已经让人感到棘手。

  何况一个上阳开,在中年白衣人那里还不只是个例,还有许多似上阳开一般的勋贵亲眷,都纠缠在诺大的利益中。

  比如上阳朝、诸逾行这些在吕国朝中,都有着深厚根底的臣僚,都一个不漏的的被牵扯在了其中。

  有的是亲身参与,有的则是被动参与,上上下下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赫然精心编织出来一张大网,覆盖在了吕国的每一处角落,让人脊梁骨发凉,感到一股惕然心惊之意。

  怕是谁也想象不到,其涉及层面之广,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猖獗无度的地步,让闻渊明都不得不为之忧心忡忡。

  这要是真的大开杀戒,怕是整个吕国都要来一场大地震,这当中牵扯的重臣太多,无论南蔡旧臣,亦或是文侯老臣,都让闻渊明有些投鼠忌器了。

  惹火烧身的蠢事,以闻渊明这老狐狸的心思,是万万不会去做的,他只能交给荀少彧,让荀少彧来做这个决断。

  “不敢擅专么?”荀少彧漫不经心翻阅着闻渊明呈上的奏章,道:“这倒是稀奇,宰父可是五朝老臣,区区几个纨绔膏粱而已,还能给宰父惹出什么麻烦?”

  不过,待荀少彧看着始末之后,眸子中闪烁了一下,却是瞬息间了然了闻渊明的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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